清晨, 周成吉一直到裡面有了清楚的動靜纔敢敲門,畢竟皇上和君後,都不是簡單人物。聽見叩門聲, 陳笒走回牀頭, “再不起身, 周成吉就要進來了。”顧雲悰睜眼, 眼神中一片清明, 明顯不是剛剛醒來。
陳笒撫上顧雲悰的額頭,沒有發熱的跡象,臉上帶着笑意。“我馬上起。”聲音有些慵懶, 但是動作還算利索。不過,陳笒看看有些踉蹌的人, 手臂環上顧雲悰的腰肢, 手掌運上內勁按壓。
“唔。”痠痛的感覺漸漸消失, 顧雲悰輕輕搖頭“好了。”陳笒收回手,讓顧雲悰穿好衣物。
周成吉進門後, 看見整潔的屋內什麼都沒有說,和往常一樣的服侍,陳笒穿上朝服,“今天要給軒兒送行,你要一起去嗎?”
“好的。”顧雲悰點點頭, 說實話他還看不出來, 陳笒也有這般不放心的時候。看見顧雲悰的眼神, 陳笒微笑, 坦然承認。顧雲悰淡笑出聲, 一邊的周成吉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也沒有多嘴, 多聽少說,宮中最大的生存法則。顧雲悰換上朝服,金線繡制的衣服穿在顧雲悰身上將他變成了一個上位者,隱隱透出的威勢比起陳笒也不遑多讓。
周成吉有些心驚,怪不得兩人能成事,就這氣勢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朝上,陳笒和顧雲悰一起出現,朝內倒是安靜,並沒有人敢說什麼後宮的話,畢竟,當今沒有後宮。
朝下,陳軒和侯文清以及一衆侍中已經準備好了出發,一身便裝上朝,便是下了朝就會出發。朝上的議事還在繼續,陳笒看看旁邊有些無趣的人暗自好笑,也不多說,將上奏的事吩咐下去之後便轉到一邊等候的幾人身上。
“侯文清,行囊可收拾妥當?”陳笒問話的時候,此行要出發的幾人都站在庭中。侯文清上前半步“回皇上,一切都已經收拾妥當。”陳笒點頭,轉向陳軒“路上小心,莫要胡鬧。”短短八個字,已經很不像陳笒平日對陳軒的放任,顧雲悰微笑着衝陳軒點頭,並未多言。陳軒露齒一笑,躬身行禮。“父皇,君父,兒臣告辭。”
周成吉宣佈退朝,衆臣散去,陳笒轉到後殿,顧雲悰晃晃頭,“可還要去宮門口?”眼中的調笑絲毫不加掩飾,陳笒微笑搖頭,表示不必“省的這孩子覺得我放心不下他。”
一聲輕嘆,陳笒和顧雲悰相背而行,各自去處理自己手上的事務。坐在勤政殿,陳笒招呼周成吉,“讓君後身邊的人記得提醒他用膳。”
“嗻。”周成吉退下。陳笒翻閱着眼前的奏摺,不到兩息的功夫,周成吉轉身回來“皇上,江南的急報。”
奏摺呈上,陳笒快速掃過內容,“宣司空翔進宮。”周成吉不敢質疑,快速出去。陳笒腦中思緒清晰,南緬怎麼會突然起事他心知肚明,只是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或許,從鳳梧消失開始,他們就已經在計劃着這件事。不過,顧啓淵想必不知道自己在南緬安排了褚林玉這個後手。此時北邊有匈奴虎視眈眈,南邊要是亂起來那些剛剛穩定下來的世家定會藉機生事,而且,陳笒回想,似乎蠱蟲一術便是出自西南之地啊。
兩刻功夫,司空翔便到了宮中,陳笒讓他進來,司空翔行禮叩首,“參見皇上。”從他到來的速度,陳笒便知道他剛纔在什麼地方,“起來吧。”
“有件事需要你去辦,辦好了,有賞,辦不好,你就留在那兒。”陳笒不說是什麼事,便能看見司空翔瞬間皺起的一張臉,嘴角帶笑“宇文昌在江南駐守,但是現在南緬想要找事,你帶些人換防,待南緬安定,再回來。”說是換防,還不是爲了以防萬一。京城和江南山高路遠,若是形勢危急他也鞭長莫及。顯然司空翔也明白,不做疑問,他知道皇上是給了他一個戰前出兵的理由。所謂安定,當然是屬於自己的東西最安定。
見司空翔明白了,陳笒點點頭“朕在南緬有一個細作,號褚林玉,你到了南緬若是見不到宇文昌便直接到他那裡去。”這時,已經將地點換成了南緬,只要司空翔不裝傻,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
這種主子不明說的任務,最爲難辦,辦好了,是你理解的好,辦不好,輕則喪命啊。司空翔想了想,“皇上,臣請讓沈大人做臣的副將。”陳笒挑眉“朕乾脆將司空元帥也送過去你們在那不要回來的好。美死你了,滾回去準備,下午點兵上路。”陳笒不耐煩的揮手,卻是保證了沈青和司空勝的安全。
司空翔退下後,陳笒嘆氣,就連司空翔都看出現在暗流涌動,但是事已至此便斷無緩和的餘地。
點兵出征並不是小事,儘管陳笒已經定下,卻還是要召集二品以上的官員和皇室商議,或者說通知一下。
剛剛清閒下來的周成吉再次穿梭在京城,不出半個時辰,陳鬆陳誠,季偉勝,司空勝,大司馬,還有暫時替代國公事務的兩名官員齊聚在勤政殿。
陳笒將南緬之事和幾人說了,陳誠一臉怒意,當下上前一步“皇上,此是南緬詭計,不出月餘盧先章就要帶着人去和匈奴接洽,要是此時起戰事,匈奴定會藉機發難。到時候我們南北受敵,於穩定不利啊。”
“所以,我們就要在匈奴發難之前,讓南緬的事定下來。”陳鬆看看上面坐着的人,扯起一絲笑意“皇上當年還在潛邸的時候,在江南經營許久,不會對南緬沒有安排。”說完輕咳,喘息了兩下繼續“皇上只說,需要我們做什麼便可。”
受到這種悄無聲息的挑撥,陳笒陳誠挑眉,兩人形容相似,此時到顯得額外默契。陳誠輕笑“三哥這一句話,可是把弟弟我出征的可能給抹殺了。”氣氛瞬間恢復正常,彷彿剛纔一瞬間的凝重從未存在。陳鬆淺笑“倒是爲兄的錯了。”
陳笒輕笑“勤王說的不錯。”微微停頓“朕確實在南緬有安排,但是此時軍中無良將可用,所以,朕打算啓用司空翔。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司空勝當先上前“承蒙皇上厚愛,我司空家不出廢材。”言下之意,是表態了。陳笒點點頭,旁人定然沒有意見,剩下的便是商議物資事項,既然陳笒讓司空翔下午便點兵出發,那路上協調的事在午時之前就必須傳出。而只要過了淮河,一切物資處理交給濟源莊就可,所以他們需要顧忌的只是大軍出發旬日左右的物資。
想要讓南緬的事以最快的速度安定下來,陳笒便兵行險招,捨棄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規律,讓沿途所過的州府縣衙籌備,由於量小時間短,加上一些陳笒在做燕王時置下的產業協助,總不會太困難。
一直到午膳時分,通往沿途各州府的旨意才傳達下去。而勤政殿內的衆人卻得不到休息,季偉勝記錄着下旨的順序,司空勝在一邊演練着可能出現的情況,陳笒陳誠和他一起商議,陳鬆則帶着其他人探討在民間的輿論走向,不時還要向陳笒請示是否對散播謠言的人加以處置。如今的時期,必然會有鬧事者乘機生變。
周成吉前來看了三次,見裡面還沒有結束,便囑咐御膳房將飯食繼續備着。
等到裡面的人出來,已經申時了。顧雲悰顯然已經知道消息,因爲宮中人手的變化陳笒還是能看出來的。
天氣陰雲欲雨,倒是符合此番情境,季偉勝看看天上“就連老天都知道。”知道什麼?風雨欲來嗎?陳笒抿脣無言,身後,勤政殿的門再次關上。陳笒叫住司空勝“司空元帥請留步。”
司空勝轉身“皇上還有吩咐?”陳笒點頭“司空翔希望您在他回來之前就住在宮中。”
“皇上不必擔心,我這把老骨頭在外面還有點威勢。”司空勝擰着眉,他自是知道孫子此次出征南緬所爲何,但是京中的局勢尚不明,怎麼這些年輕人一個個的如此擔憂?前幾日見到沈青的時候話裡話外間也是讓自己多加小心。出什麼事了?
司空勝不知道,這是一種對危險的直覺,就好像是在刺殺出現的時候人身下坐的虎皮狼皮椅子上會出現毛髮豎起一樣,那些曠野的生存者儘管死了,危機感依然存在。
“元帥還是不要讓司空擔心的好。”陳笒臉色嚴肅,微微點頭,司空勝面色凝重,隨即釋然一笑,他上次在宮中過年是因爲先帝怕司空翔會投奔燕王,卻不知道他們早就是一夥兒的,而這次,卻是自己的孫子給自己找了個庇護。
“老夫恭敬不如從命。”司空勝口稱老夫而不是老臣,卻是存了此間事了,他便告老致仕的意思。陳笒點頭,不再言語。
三日後,陳誠看着手上的消息,久久不言,將消息放在書桌的暗格,“再去查。”
坐探並無反駁,躬身離開。陳誠拿起毛筆,復又放下。走出書房前看見四哥留在他這的玉笛,神色晦澀不定。
回到臥房,還沒出月的拓跋瑛正抱着小陳曦晃悠,陳誠從後面環住妻兒,拓跋瑛扭頭“怎麼了?”
“沒事。”半響,陳誠逗弄着兒子,“四哥說,等曦兒滿月,將你的哥哥們叫過來,你可有想邀請的?”事實上,請柬已經在路上了。
拓跋瑛微笑“無論哪個都好,我和曦兒都高興。”回身撫摸着夫君的臉頰“你四哥信任你,所以你也要信任他。”直覺告訴這個聰明的女人,夫君的異常和皇上有關。
“可我認識你的時候也一樣沒有告訴四哥。”陳誠深深吸了一口氣,鼻翼間充斥着清淡的皁角味和奶香。“四哥將勤政殿中的香料換了,換的清香的草木味道,處理起事務確實清醒的多。”
陳誠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是,他不能憋着,不然會忍不住亂想。
半月後,盧先章啓程,陳笒親去城門處相送,而此時,顧雲悰卻手足僵硬的看着眼前的人。
來人施施然的坐在桌子旁,拿起桌上的茶壺,低低嗅聞“沒有藥了吧?你這身子,還能撐得住?”從腰間的藥瓶處拿出點藥粉,熟悉的香氣又出現在室內。“不用緊張,就是一點麻藥,不然,我怕你告訴你那小情人。”
茶杯被遞到嘴邊,顧雲悰嘴脣死抿,僵硬的扭頭,想要躲開。卻不察露出了脖頸間的吻痕。冷笑聲入耳,茶水被潑到臉上。“真是個賤/貨,當初就應該直接派你去勾/引燕王,省的老夫一番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