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竹目無焦點,只是直視前方,隨心而行,卻不怎麼的突然腳一崴,頹然倒地。
她扶着地面的手被凹凸不平的沙礫石弄得有些刺痛,卻仍是不痛不癢的渙散目光望着前路根本不存在的目的地。
她也不着急起來,倒是熱心腸的路人小跑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關切地問長問短。
她只回以一貫自然禮貌的微笑,連聲說:“我沒事,沒事,我可以走!”
她兀自略顯顛簸吃力地往前走着。被擦傷的膝蓋隱隱散發着紅光,慢慢地喚起了她的痛覺,似千萬只螞蟻在一小口一小口地撕咬着她的心。
她微笑着對自己說:不就是跌倒了嗎?爬起來走兩步,第二天仍是一條好漢!
回到宿舍後,她才查看了傷口,她望着膝蓋上那一片鮮豔的紅色,痛覺漸漸鑽入心扉。
她卻放聲大笑,眼角隨之參出的淚水滴到傷口上又觸起一陣疼,她笑地更大聲,更用力……
到底是什麼時候起,她遇到的所有事情,或喜或悲,或怒或驚,她唯一的反應只剩下笑,或又常常只是面無表情。
不知什麼時候,她對周遭的一切變得毫無知覺,只是禮貌性地對一切微笑。
她以爲微笑就沒人能看到她的脆弱,沒人能看到她的孤獨,沒人再會討厭她……
有時候,幾乎連她自己都覺得要被自己的笑容給欺騙,以爲那是發自內心的快樂,但卻在翻開回憶望着自己真正的笑容時,才苦笑着承認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
一開始只是掩飾,漸漸地,卻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
當面具與真正的融合成一體,她已然忘卻自己最初的笑靨。
她常在鏡子中尋找曾經自己的模樣,卻好像再也尋不回了……
已經過了太久了……
她再次對自己說……
不重要了……
在初中時,她有令人誇羨的友誼,她有尚算優異的成績,她又還未扭曲的內心。
急性子的芩雪瞪着以竹,“腳都腫成蘿蔔了還堅持要自己走,你是傻子嗎?”雖說着責備的話,但姐妹三個還是小心翼翼地攙扶着以竹下樓。
以竹心裡一暖,笑道:“反正還能走嘛!”
以竹前幾天摔倒了,腳腫了,卻仍能走路,便不想那麼怪異地去搭電梯,但趕巧了今天是消防演習,以竹在三個朋友的攙扶下走在隊伍的末端。
別班的一個女生看着前面進度這麼慢,心裡有些不耐煩了,腦門一熱,便把以竹給推了下去。
芩雪怒吼道:“你怎麼回事,她腳受傷了,你這麼用力推她!你是家裡錢太多,想幫她分擔醫藥費啊!”
那女生有些愧疚,但臉上卻仍是一臉傲然,“受傷了就在教室裡面呆着啊!幹嘛出來礙手礙腳的!”
另外兩個朋友圍過來噓寒問暖的,以竹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也不知是因爲疼痛,還是因爲感動。
那一次,她在三人的逼迫下去看了跌打,這一次她卻不想去看醫生了,她想着,反正是小傷,終會好的不是嗎。
但以竹卻接到了落翊的電話,她笑道:“我以爲你不會理我了呢。”
落翊沒有迴應她,只是叫她讓宿舍大媽放他進去。以竹出去一看,發現落翊買了一大堆治跌打腫痛的藥膏,不禁覺得好笑,“你這麼浪費錢幹什麼?我又不是瘸了。”
落翊一陣心疼,卻說:“你呀!一點都不懂得照顧自己!又不去看醫生,我又不知道你傷得多重,就都買了,都怪你!”落翊一邊扶着她回房間坐下,一邊說。
以竹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都怪我。你看我還能走啊,也沒有多嚴重嘛!”
落翊臉色凝重地看着以竹腫起的腳,默默地給她上藥,“有些藥都是我之前腳傷的時候用過的,有些藥是我新買的,功效很好的,你就放在家裡備着,以防萬一。”
以竹被他弄得有點癢,嘴角勾起一抹甜笑,“你都給我了,那你受傷了怎麼辦啊?”
落翊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笑道:“那當然是代價的。下一次我受傷的時候,你便要二十四小時無休眠地照顧我,以報我今日對你的滴水之恩。”
以竹莞爾一笑,朝着落翊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敬了個禮,乖巧地說:“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