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竹斷斷續續地哭了一夜,恍恍惚惚間便睡着了。第二天,模模糊糊間伴着鬧鐘聲和楓伶起牀後的吵鬧聲,以竹半夢半醒地便起牀了。
進到洗手間洗漱之時,以竹才發現自己似乎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雖然她的眼睛沒有哭腫,但眼窩深陷,神色渙散,整個人看上去死氣沉沉,沒什麼精神。
早就沒電的手機毫無生氣地躺在牀頭,以竹也沒了心思去充電,生怕開機後,見到落翊的短信電話,更怕開機後,見不到他的短信電話。
以竹只拿了要用的書本練習冊便出門去上課。一出宿舍門,邊見到等在門口的落翊。她下意識地低頭繞路走,卻被落翊攔下了。
“以竹,我是真的喜歡你,昨天的話不是在開玩笑。”落翊的語氣誠懇真摯,目光灼灼地盯着以竹低下的頭。
以竹有氣無力地笑了笑,“哈哈哈,真好笑。”以竹想快點逃離現場,又被落翊抓住了她的手。她已經開始有些想哭,但又無奈對落翊就是生不起氣來,“這個笑話已經不好笑了。你說我沒幽默感也好,開不起玩笑也好,我就是不想陪你玩了,好嗎?你放我走好嗎?”以竹語氣中滿滿的無可奈何,至始至終不敢對上落翊的目光,眼中打轉的淚水像是輕輕一晃便會傾盤而出。
落翊的心隨着以竹疲憊的笑容一陣陣地扯痛。他深情凝視着以竹,“這次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喜歡你。在初中的時候,我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心就留在了你那裡。五年前十一月二號,我們在學校操場第一次的對視。四年前十一月三號,那是我們最後一次在學校見面,那之後我就畢業了。我們雖然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我清楚地記得我們每一次的偶遇的日期地點,我記得你的一顰一笑,記得你看我時候的神情。你若不信的話可以考我。”
以竹不可置信地看着落翊。初中時,以竹覺得落翊能記住她的樣子名字就已經滿足了,卻從未想過他會記得這麼多連她都忘了的事情。以竹的理智一遍遍暗示她落翊沒有說謊,但此刻的她只覺得思緒紊亂,無法思考,更何況昨天已經被騙過一次,以竹變得膽怯了,萬一又是一個玩笑,自己就徹底變成一個笑話了。
“你還是不信嗎?”落翊望着以竹猶豫不決,有些着急了。
正當以竹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落翊卻抱緊了以竹。以竹只感到脣邊一股溫熱,呆呆地望着落翊眨了眨眼睛,不懂得怎麼反應。落翊的臉有些紅了,這是他的初吻,低着頭問:“這下你信了嗎?”
以竹愣了好久,終於反應過來,臉上飛上一抹紅暈,拼命咬着下嘴脣掩藏自己的笑意,羞澀地點了點頭。
一節沉悶無聊的課就在以竹不止地望着自己寫滿“秦落翊”的筆記本傻笑中悄然度過。教授都已經走了,以竹沉浸在自己的甜蜜幻想中無法自拔。
楓伶一下課就趕來找以竹一起去圖書館自習。見到以竹對着筆記本甜笑的花癡樣,楓伶躡手躡腳地走近她,然後“哇”地大叫一聲,發現以竹竟然毫無反應,繼續傻笑,楓伶便開始瘋狂地搖晃她。
以竹回過神來,竟然沒有怪罪楓伶,而是滿心歡喜地抓住楓伶,然後開始瘋狂地搖晃她:“楓伶,我沒有在做夢吧?我是醒着的吧?”以竹几乎是叫出來的。她激動地抓起楓伶的手,湊到自己的臉旁邊,“楓伶,你快打我!你快打我!”
楓伶雙手用力地揉捏了以竹的臉,然後略帶鄙視地看着她,“方以竹,你腦子瓦特了?幹嘛找虐啊?”
以竹沒有回答楓伶的問題,抓住楓伶的手蹦蹦跳跳的,“落翊說喜歡我!我們在一起了!我沒有在做夢!”
“真的啊?”這次輪到楓伶開始覺得世界不真實了,“他忍了這麼久,終於捨得跟你表白啦?我以爲他這慫貨要等到你們白髮蒼蒼之後才肯開口呢!”
楓伶說的話以竹一句也沒有聽到,飛快地收拾好書包,就活蹦亂跳地跑走了 。楓伶追了上去,問長問短的,以竹便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楓伶聽完後,喟然嘆息,“大學四年,你們用了兩年時間來打啞謎,玩心計,大好春光如此辜負,罪過罪過。”對於楓伶的冷嘲熱諷,以竹滿臉幸福地回答道:“沒有錯過就好啦!”
楓伶一臉神秘地湊近以竹,“喂!快說,你和落翊發展到什麼地步啦,牽手沒有?親過沒有?”
以竹又想起了早上蜻蜓點水般的初吻,臉飛上一絲紅暈,用力地打了楓伶一下,“他今天早上纔跟我說的,能發生些什麼啊?你的腦袋整天都在想些什麼東西啊!”
以竹一隻手指伸過去要戳她腦袋,她卻靈活躲過,“沒有的話,你臉紅什麼啊?你們都已經浪費這麼多年了,他不應該好好補一補那些年你們浪費的春光嗎?”
以竹伸手便要打下去,楓伶瞬即跑開,邊跑邊對着以竹做鬼臉。以竹一邊忙追上去,一邊找理由狡辯,“我是本來就容易臉紅好嗎!”
男生宿舍外種植着的常青樹遮擋了大部分太陽光,讓宿舍裡的人常常分不清晝與夜,而宿舍裡的掛鐘從上年冬天便已經休克,但一窩的懶人也沒人想到要換個新的。然而此時的落翊正盯着掛錶上紋絲不動的時針和分針,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我看了這麼久還是四點五十分呢?”
宿舍里人稱“學癡”的宋唐,推了推眼鏡,說:“掛錶在去年的十二月五號已經停止運作。我曾經問過你們要不要換,但你們告訴我說不用換。”說完,又開始埋頭看書。
黎銘翹着腿,躺在牀上,懶洋洋地說了句:“爲什麼要換啊?不換我們不就多了個遲到的理由嗎?”
落翊一個枕頭瞄準黎銘扔過去,“你那個理由都用爛了!你以爲老教授不知道嗎?他偷偷記了你幾次缺席,你不知道?”
“什麼!”黎銘不可置信地驚叫起來,“唰”地一下從牀上站了起來,“他連我名字都從沒記住過,總是黎黎黎黎,黎了半天也黎不出什麼來,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唱世界名曲春天在哪裡呢!他怎麼可能會記我缺席呢?”
落翊一個壞笑,“對啊!他是記不住,上次還問我認不認識那個經常缺席的壞小子呢!”
黎銘氣急敗壞地指着落翊,“好你個秦落翊,竟然騙我!”他一個枕頭飛過去,落翊果然是打慣籃球的,眼疾手快就接住了天外飛枕,“你個忘恩負義的小子!你都沒有把你的名字說出來,就跟老教授說那個遲到的人是來旁聽的。看我多講義氣,你還恩將仇報!”
“呦!你怎麼突然間這麼有人性啦。”黎銘一臉狐疑地看着落翊。
“我一直都很有人性的。隱藏這麼多年你才發現啊!” 落翊抱着枕頭,一個大字坐在了沙發上。他順手拿起沙發上的時間,見已經五點多,想必以竹應該已經回到宿舍了吧,便撥通了電話。
手機裡“嘟嘟”的聲音才停,落翊就迫不及待地問:“以竹,你回到宿舍了嗎?”
電話那頭卻傳來一陣“咯咯”壞笑,落翊認出了那魔性的笑容,翻了翻白眼, “佟楓伶,你夠了!”
“好難得才得知你千年悶蛋終於表白了,我替你高興不成啊!”電話那頭的楓伶快笑岔氣了。落翊也沒心情跟她閒聊,不耐煩地說:“快把電話給以竹,你自己滾一邊笑去!”
楓伶又開始失聲大笑:“如果以竹現在是能接電話的話,她早就推開我聽電話啦!少爺,你智商呢?談個戀愛智商都下線啦!”
“我怎麼知道你耍什麼陰險手段騙以竹的手機過來啊!以竹這麼單純。”說着說着,落翊的嘴邊已不自覺掛上了微笑。
“好好好!就你的以竹單純善良,我陰險狡詐可以了吧!” 楓伶已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此時以竹一邊擦頭髮,一邊走出冼手間,見楓伶笑得花枝亂顫,滿腹狐疑,“跟誰通電話呢?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電話那頭的落翊耳尖,聽到了以竹的聲音忙叫楓伶把電話給以竹,而楓伶則無視落翊的訴求,對着以竹笑而不語。
以竹也終於發現了楓伶有些不對勁,“你打電話怎麼用的我的手機?” 以竹走過去搶過手機一看,竟是落翊的聲音,臉瞬間燃了起來,七手八足地把電話放到耳邊餵了幾聲。
落翊聽到以竹的聲音, 笑意漸濃,輕輕喚了聲:“以竹。”
以竹一邊慌張應聲,一邊神色張皇地遠離楓伶,把自己關到洗手間裡。確認楓伶進不來之後,才柔聲問落翊:“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嗎?”
落翊淺笑,“沒什麼事,就是想打電話給你。”
以竹輕咬上揚的下嘴脣,語氣略帶笑意,“明天就是慈善活動了,你要早點睡,好好養精蓄銳啊!”
“聽見你的聲音,我就不累了。”落翊一句話,把以竹的心弄得暖烘烘的。以竹忍着笑意,心裡一遍遍暗示“要矜持”,“你當我是興奮劑啊!興奮劑吃多了會中毒的。”
“我知道會上癮。我想我早就已經中毒了吧。”落翊目光柔柔地落在窗外的常青樹上,嘴角勾勒出一抹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