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門外站着的,正是身着軟甲的呂一祥。他的身後,跟着兩隊帶刀侍衛,個個面目清冷,嚴肅以對。
“呂大人,不知你這是搜查什麼人呢?”謝微行靠窗坐着,正對呂一祥,神情倨傲不羈,毫不受他身後強大的陣容影響。
呂一祥冷酷的眼神略過謝微行,定在站在他身旁的安虞身上。謝微行當然男扮女裝,他認不出來,但是安虞卻是依舊男子行頭,他一眼便認出了她來。
“司幾先生,前幾日呂某在山瓏寨上偶遇了幾個人,正巧與這位公子面貌相似。”
“哦?原來是這樣嗎?呂大人如今帶着人馬大肆搜索,難道是那幾個人跟那山瓏寨的人有了勾搭?”
“司幾先生,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既然跟他沒有什麼關係,那麼我可以帶他離開了嗎?”
謝微行拂袖站起,帶着安虞一步一步地朝呂一祥走去。凜然的氣勢令呂一祥忍不住往後退了退,但轉眼又堅定地伸出手,擋在了他的身前,面無表情道:“司幾先生,呂某正在辦案,若是防礙了呂某的公務,那可別怪呂某不客氣了!司幾先生,你別以爲自己是楓弄山莊的人,就可以包庇嫌疑人,公道,一直都在人心的。”呂一祥嘲諷地看着他,雖然他們一直告誡他,別惹楓弄山莊的人,可是他偏偏看不慣楓弄山莊這囂張的氣焰!
“呵——”謝微行仰頭哂笑一聲,隨即挑眉似笑非笑道,“聽呂大人如此說,這是在與我楓弄山莊爲敵了?”
只是淡淡一句,呂一祥頓時回不上話來了。楓弄山莊是個什麼樣的存在,沒有誰比中幽人更清楚明白了。若是楓弄山莊毀滅,中幽也就別想再過太平日子了。楓弄山莊之所以屹立百餘年而不倒。其一是諸國所斂集的財富,其二便是與諸國建立的一種微妙的制衡關係。只要動一動,便能夠讓中幽永無安寧日子,當然這也是離不開楓弄山莊多年發展起來情報網以及暗殺組織。至於楓弄山莊其他的行業,也許只有楓弄山莊的管理人才知曉了。
“司幾先生!”呂一祥吐出一口鬱氣,隱忍道,“呂某隻是公事公辦!”
“公事公辦?哼,你放着元兇逍遙法外,卻來抓我身邊的親近之人,這是何意?”
呂一祥頓時嚥住。半晌說不出話來。謝微行也不等他反應,帶着安虞,大搖大擺地離開。他怎麼會知道她和他在這裡吃午飯。他們已經無從知曉了,但是呂一祥這般有備而來,想來是預謀許久了的。安虞跟在謝微行身旁,胡思亂想地,連前面的謝微行什麼時候停了下來也沒有注意。一頭猛撞了上去。
“呃……”腦袋撞上一堵肉牆,雖然不疼,卻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幸好有一雙大手扶住了她,不至於跌倒。
“在想什麼?走個路也走不好?”頭頂上響起一個略帶責備的話,但話語中卻毫無埋怨。
原來他們已經到了門口。卡迦已經被小二牽出來了。看着和馴的卡迦,安虞浮躁的心情終於安靜下來。她撫摸着它柔順的毛髮,喃喃道:“這世道真是越來越不好混了。流年不利啊!”
一旁的謝微行聽後,笑了出來,利落地翻身上馬,將馬下的安虞上把扯了上去,雙手繞過她的腰身。雙腳輕輕一夾馬腹,卡迦蹄噠蹄噠地慢跑了起來。
他們走的是另外一條到西城門的路。雖然路上行人不多,然而兩個大男人同騎一馬,還是很招人注目。在這個時空,男風並不怎麼盛行,難得見到一個如此招搖過市的,都會引來不小的震動。兩人對各種有色眼光視若無睹,悠悠地來到城門口時,定眼一看,那守門的竟然是上次那個劉守衛。
他認出安虞,再掃了眼他身後的謝微行,心裡頓時涌出一股不屑的意味,上一次被沁王爺帶走,難道就是因爲那張清秀出塵的臉蛋嗎?安虞男裝打扮雖然比不得花啡妖孽,也比不上謝微行的丰神俊逸,卻自有一種若人憐惜的氣質。劉守衛會這般想,也正是因爲這個。
許是因爲沁王爺說的話起作用了,劉守衛確實沒有再爲難他,只是他的眼神卻讓安虞一陣的汗顏。因此一出城,她便趕着謝微行回去。
“我送你到鬱家堡再說,不然路上再遇到什麼事,你該怎麼辦?”
最終,安虞只好隨他去了。
鬱家堡依舊是那番模樣,只是金蓉兒因爲找安虞,生生跟他們擦肩而過,去楓弄山莊了。安虞只好感嘆消息太不靈通了,不然,也不會這麼戲劇化地錯過。鬱塵和謝微行一見面,兩人便湊到書房裡了,安虞無處可去,只好帶着卡迦去校場上練習馬術來了。
“拔劍。”
安虞擡眼看着挺胸昂首擋在馬前的簡琴聲頓時有些無語。她無奈道:“我剛趕路回來,有些累了,下次再跟你比。”
“不行。”簡琴聲二話沒說,便要衝過來,安虞一看,連忙在馬背上低身一閃,躲了開來。只是卡迦卻被他劍上的利光所驚,呼嘯一聲,馱着安虞瘋狂跑了起來。
“卡迦!快停下來——”安虞連忙拉住繮繩,控制馬匹。但是卡迦並不聽從她的指令,從校場上的木質圍攔躍了過去,衝向了那邊的民房。安虞連忙大聲呼喊道,“你們快閃開!”
幸好這個時候,人都在屋子裡,大道上沒有多少人。
另一邊,一個人匆匆忙忙闖進書房,顧不得行禮便大聲對鬱塵說道:“少主,安公子的馬受驚了!”
鬱塵還沒有回過神,只見謝微行手中杯盞已經放在了桌上,人影已經如燕般掠了出去。他的心突地一跳,立馬站起,向書房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那個前來報信的人:“怎麼回事?”
“簡師傅找安公子比劍,安公子沒有答應,誰知簡師傅二話不說,便衝了上去。馬匹受了驚嚇,從校場一直奔到北邊的鑄劍場去了!”
“簡直是胡鬧!”鬱塵低斥一聲,臉上的神情頓時黑了下來。一旁的下人還是第一次看到鬱塵臉色這樣難看,心中卻禁得意了起來。簡琴聲在鬱家堡並不怎麼受歡迎,因爲他除了練劍就再沒有別的事情了,而且還特別喜歡四處找人切磋,每次一打,不將那人打得站不起來便不罷休。這一回,竟然鬧到少主的貴客安公子那兒去了,這一次,他可就死定了!
謝微行趕到時,安虞正坐在草地上,一手捂着腳腕,滿頭是汗的,小臉都皺成了一團。他心下一驚,連忙衝了過去,卻生生在她的面前止住了身影。蹲下身,低頭皺眉察看了眼她的腳,從身上拿出一瓶瓷瓶,倒出一粒藥,塞進她的嘴裡,還未等安虞回過神,腳下劇痛向她襲來,頓時頭暈目炫。
“沒事了沒事了……只是脫臼了而已……”謝微行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一臉心疼地喃喃說道,也不知道是對她說還是對自己說。
鬱塵趕來時,正好碰上謝微行抱着安虞緩緩往安虞所住的廂房走去。他看不見,但是站在他身旁的下人已經將情形形容給了他聽。
“她怎麼樣了?”
謝微行搖搖頭,懷中的安虞不知道是因爲痛過去還是累過去而閉上眼,額頭卻依舊擰成一個“川”字形。
昏昏沉沉中,安虞只感覺到自己如浮塵般隨風起舞,隨波逐流。茫然無措時,眼前化出一個背影,他正拖着緩慢的步伐往前走去。那一腆一腆的肚子,即使隔着老遠,安虞依舊能感覺出他走得艱難。她好奇地跑上前,當看清他的臉時,她頓時驚訝出聲:“爸爸!”
可是一叫喚,他的身影頓時不見了蹤影,隨後便是一片的白茫茫。安虞從來沒有這般無助過,無力地蹲下,雙手抱膝,口中喃喃叫着爸爸爸爸……
“小虞,你在哭什麼呢?”
安虞一驚,連忙擡頭去看,只見自己的母親正站在不遠處望着自己,眼神之中盡是脆弱。她一張口,卻又不敢叫出,生怕自己這麼一叫,媽媽也將離自己而去。安母看着蹲在地上的安虞,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向她緩緩伸出雙手。
安虞一愣,情不自禁地站起向她走去……
шшш●ttκǎ n●¢ o
可是就在要碰上她的手時,一個聲音闖入,將所有打破。
“虞兒!別走……”
眼前的情景全部被換去,她惱怒地回頭潑口大罵:“你把媽媽還給我!”
身後的人筆挺的身姿印入她的眼簾,只是在她回頭時,霧氣漸大,終是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安虞被他那隻堅定的手而怔住,呆呆地站在那裡,忘了言語。
“安虞!”
一聲尖而細的聲音闖了進來,震得安虞的耳膜都在嗡嗡作響着。一片漆黑之中,她終於緩緩睜開了眼,微弱的光線照在她的臉上。只見一張焦急而略爲疲倦的臉正湊到自己的面前,夢境中的那個身影與眼前的身影漸漸重合,融爲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