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不斷的爆炸,將御林騎的鋒線整個撕裂!阿赤兒首先反應過來——天吶!是天雷地火!大喝:“不要慌,快退,拉開距離!——放箭,放箭阻止他們!”在如此瘋狂的自殺式攻擊面前,御林騎退卻了,兩陣開始脫節,驚慌失措的騎兵一起掉頭,同時扭身彎弓,無數利箭雨點般射來!
可是沒用!常朝霞爲老兵們配備了明光重鎧,那都是高級將領纔有的訂製裝備,尋常箭支根本無法破防,更加無法傷及要害,就算有一些箭僥倖刺透關節部位,劃破逐寇老兵們的皮膚,可他們陷入狂亂的精神作用下,連最普通的疼痛都感覺不到,幾輪箭雨下來,老兵們衝鋒勢頭絲毫不減,甚至有人跳上無主的戰馬,厲聲狂笑,揮鞭疾追,背後拖出長長的一道青煙。
“還等什麼!衝鋒啊!”
“殺——!”
曾平柱完好的右眼淚水長流,戰刀臨空劈落,吶喊直衝雲天,殘餘的鐵壁營將士們咆哮如雷,勇氣百倍,他們緊跟逐寇老兵的腳步,在火焰風暴的掩護下發起了最後的反衝鋒!
御林騎的陣型崩潰了,嚇瘋了的戰馬開始不受控制四面亂竄,騎兵慘叫着摔下馬背,被無數馬蹄踩成肉泥!
“保持陣線!不許亂!”
阿赤兒揮刀大叫,企圖重組陣型,奈何鐵壁營的將士抓住戰機窮追不捨、瘋狂掩殺,竟是絲毫不給他機會。阿赤兒像狂濤怒浪中的一葉小舟,被攜裹在亂軍中越退越遠……來時的血路,又被厚厚刷上了一層鮮豔的紅泥!
騎兵,竟在平原上被步兵擊潰!
海天狠狠揉了揉眼睛,可眼前的一幕卻並未像噩夢驚醒般消失不見……這是真的!?這竟然是真的!
看着兵敗如山倒的景象,海天默默無語,心猛地縮成一團,一種酸苦而又辛辣的東西涌上心頭。
——長生天啊,你不佑我!
海天擡頭看天色,紅日中天,已近午時,低下頭艱難開口,嘴脣幾度張合,終於說出了苦到極處的四個字:“鳴金……暫退!”
敗退不要緊,崩潰卻是可怕的,騎兵部隊的崩潰更是堪稱極端恐怖!——那些發瘋的戰馬就像衝鋒的鐵騎,會把本陣步兵衝得七零八落。這樣亂哄哄的場面下,若不重新整軍,那是萬難再戰的!
時間是緊,可再緊也好過直接輸了!
海天鳴金,劉楓也鳴金!
反正對楚軍來說,時間越久越有利,樂得兩廂罷戰中場休息。於是雙方將士一起回步,退潮般涌回本陣。
鐵壁營收攏殘兵,清點人數,五萬將士戰死一萬八千,重傷致殘無法再戰的又有萬餘,可用之兵只餘兩萬。——對一個組建一年的新營來說,如此戰損猶不潰敗,絕對堪稱奇蹟!曾平柱沒說大話,果然是打硬仗的精銳!
在全軍諸將敬佩驚歎的眼神中,曾平柱撕下一節袖管,把左眼的血窟窿裹住,血淋淋往劉楓面前柱刀一跪,聲如雷霆:“末將,幸不辱命!”
“還敢再戰否!?”
“願爲大王拼盡一兵一卒!”
“好!”劉楓目光炯炯,疾語錚錚:“晉你開國男!陣亡將士三倍撫卹,沒死的,每人額外加賞二十畝良田!——抓緊療傷休整,下午再戰!”
“遵命!”
曾平柱退去。劉楓回顧左右,冷然道:“星魁、盼娣,還有你們每一個人,你們看到了,這就是你們的同學!你們的首席!——下一陣,星魁指揮左翼,盼娣右翼,本王自領中軍!將軍們,學員們,考驗你們的時候到了!本王期待你們的表現!”
“大王放心!我部必將奮戰,誓死不退!”二將爲首,所有的學員將軍莊嚴下跪,鄭重磕頭。
※※※
“什麼!?你說的那條路……就是宛城!?”
江夢嵐吃驚地瞪大眼睛,以爲自己聽錯了。——吉利旺口中“敵人萬難糾纏的坦途”,竟然是指背後的宛城!前頭勝負未決猶自苦戰,他竟要自己分兵同時攻打宛城!?老天爺啊,那可是南陽第一堅城啊!藍明旭瘋了!?
“夫人莫疑!此事大有可爲!如今攻打宛城正是天賜良機!”吉利旺興奮回頭,把手一指:“您瞧仔細了!看,城牆上根本沒人!”
城牆上當然有人!只不過……只有區區千餘人!——劉彤一看恍然大悟:這點兵力,在數十萬大軍面前,還真算不得人!
明白了,部族聯軍已全線壓上強攻南線。——宛城,已是一座空城!
什麼叫窮途末路柳暗花明?什麼叫燈下有影眼前獨黑?——這就是了!誰能想到,苦思不得的生門活路,其實近在眼前吶!
打破宛城!穿城而過!——如此大膽,如此急智,怎不叫人拍案叫絕!?
瞧見江大都督目閃精光,知她已想透了關節,吉利旺眉飛色舞道:“藍統領的意思,山越兵戰鬥力比我們強,因此由夫人您這頭出兵增援大王,這裡有咱爺們給您斷後阻敵,我軍兵力充裕,慢慢跟對面耗着,兩頭都能贏!”
江夢嵐當機立斷:“好!我立刻下令打造雲梯,打宛城!”
“不行!太慢了!”吉利旺失禮地打斷她,焦急道:“時間緊迫,攻城由我們龍驤軍擔待,您立刻組織軍隊,聽見信號,只管往城下衝!”
“就你們!?行不行啊?那可是宛城!”
吉利旺神秘一笑:“夫人只管放心!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殺法,我們野路子軍團……哼哼……自有辦法!”
吉利旺很不厚道地賣了關子,江夢嵐氣得不輕,卻也只得按捺好奇,着手安排抽調援軍。
在江大都督的命令下,軍隊緊張的調動着,人海長龍從右翼涌來,接到調令的龍驤軍戰士跑步進入左翼,他們分批次接替山越戰士的陣地,沒花多久就逐漸攬下了整條戰線。替換下來的山越戰士回到後方重新集結,等待新的戰鬥命令。
眼看換防調動有序達成,江夢嵐不免又起了好奇心,胡思亂想着土匪軍團的“破城良策”,終究不得要領,心裡有些鬱悶。幸好,沒過多久,這個謎團就得到了解答!
就在江夢嵐完成了陣線交接,將八萬山越戰士抽到後方集結完畢時。突然,右翼龍驤軍本陣喊殺之聲大作,接着數萬“悍匪”如潮水般從營門裡涌將出來,人人揹負一隻麻袋土包。
——這土包江夢嵐見識過,還吃過虧,險些被埋伏在土墩下的“隱形人”包了餃子。後來問了方纔知道,這些極尋常的麻袋土包,其實是一種獨有的“特色裝備”,以此爲憑,“悍匪們”可以實現豐富多彩的戰術變化,另僻蹊徑,匠心獨具,實在令人佩服。
此刻又見,江夢嵐心中不免疑惑:這是要幹什麼?!
宛城守軍遙遙觀戰正看得興起,突見楚軍殺個回馬槍,直往宛城衝來,頓時大驚失色,急急忙忙放起箭來。
奈何土匪將士們都弓身子低下頭,把麻袋土包當龜殼子用,整個身子都掩住了,城上守軍居高臨下放箭,角度有限壓根兒就射不到人。須知土包這玩意最是厚實,子彈都能擋住,箭支射在上頭東倒西歪根本無法穿透,幾輪箭雨過去,竟是半個人也傷不到,也絲毫阻擋不了對方的衝鋒。
宛城守軍扒着牆頭放眼望去,彷彿成千上萬的土撥鼠呼啦啦涌來,叫人看了頭皮發麻,又不知他們要幹啥,這種未知的恐懼最能折磨人心,守軍兵將心虛膽顫,射箭都沒了力氣,甚至尚未廝殺已有人叫起了“救命”。
十幾次呼吸的功夫,土匪們衝近城池。第一個動作,就是把背上土包狠狠摔進護城河裡,接着撒腿就跑,片刻功夫就將護城河填出一條坦途。接着便是高聳的城牆,土匪們緊貼牆根疊土成堆,後面的將士有樣學樣,土包越積越高,也越堆越寬,再後頭的將士直接踩着土包爬上去,一層層往上堆加!
一個兩個,十個八個,百個千個……最後整整五萬個土包被堆積在一起,成了一座與城牆齊高的“土包山”!
這座山,寬二十丈,高五丈,一面靠牆與城頭等高,另一面則是一道延伸漸緩的斜坡,一直鋪出三十丈遠!
排在最後的龍驤軍戰士,扔下土包時人已經踩上了牆頭,就勢抽刀與靠近的敵人廝殺起來!
到了這一步,江夢嵐如何看不明白!?——這不是山,而是一排推不倒、移不走、燒不掉的“土雲梯”啊!
“蛇祖在上!——跟着我衝啊!”
“嗷——!”
在嵐夫人清越激昂的喝令聲中,五萬山越戰士狼呼鬼叫奔涌向前,腳步隆隆,喊殺震天!
城上守軍大部分都怔在原地揉眼睛,彷彿不相信依若天塹的高聳城牆,竟會在短短片刻突然變成坦蕩通途!直到山越將士踩着土包飛步上城,刀劈斧砍扯出老大一條口子,餘者如夢方驚,哪裡還顧得廝殺,齊發一聲喊,紛紛轉身逃命。
只片刻功夫,城牆上已多了成百上千道楚軍將士的身影,他們揮舞兵刃,逢人便砍,四處趕殺守軍殘兵,嗜血的狂笑聲此起彼伏。
“快開城門!快快!”江夢嵐在城門口揮舞雙槍,焦急呼喊。
沒過多久,便聽城門樓裡喊殺慘叫連天,又有男人們合力搬動重物的吆喝聲,“咔!咔!咔!”三聲響過,接着便是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宛城的北門,開了!
“衝!”
江夢嵐一聲嬌喝,雙槍一挺,帶頭衝進了門洞裡。
“蛇祖在上!”
無數山越戰士歡呼吶喊緊隨其後,明火執仗,蜂擁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