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想過沒有,”姚存慧苦笑道:“母親是姚府的女主人,別說你是她的人,即便是這府中任意一個丫頭,她想要許配給誰就是誰,我做女兒的,還能駁她的回不成?退一步說,即便我真的想法子將你要了來,以母親的性格,你以爲她能輕易饒了你?這將來的日子,怕是比嫁了六子還要難過!”
明霞腦子裡“嗡”的一下響了個透徹,透心的絕望與冰涼,臉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雙眼瞪得大大的,直瞪瞪的瞪着前方,空洞洞丟了魂魄!
“如此說來,奴婢——只有一死了!死了,就什麼都不用想、什麼也不用怕了!”明霞喃喃囈語,整個人傻呆了。
容媽皺皺眉頭,不滿的瞪了明霞一眼,十分不喜她這番不吉利的話。正要說點什麼被姚存慧一個眼神止住了。
“命是你的,你要這麼想,誰也沒有辦法阻止。”姚存慧的聲音冷冷清清,不帶情緒。
明霞卻是眼中一亮,不禁又磕下頭去:“奴婢求二小姐指點!奴婢知道此時奴婢說什麼都是虛空不可靠的,奴婢的心意唯有天地鬼神、觀音菩薩可知!只求將來再報答二小姐罷了!”
好靈敏的心思,做丫頭真的可惜了!姚存慧心中大嘆,又有點惋惜,如果真的能夠將她收在自己身邊做個膀臂,真是再好不過!可惜,這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也不要你什麼報答,”姚存慧盯着她的眸子,一字字道:“我只要你時時刻刻謹記一件事,”
“請二小姐明示,奴婢一定遵從!”明霞連忙直了直身子,斂容凝色。
“記住你的身份,”姚存慧的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卻隱含着不容忽視的風雷之厲,迫得人心神俱緊,“時時刻刻牢記你的身份,不該想的不要想,不是自己的更不要奢求,只要安分守己,擺正自己的位置,可保你一世無憂、安居樂享!”
明霞眸光閃了閃,一時有些愣住了,忙道:“奴婢如今只求活命足矣,再不敢奢望別的!”
“哼!”姚存慧冷笑,淡淡道:“你也知道是‘如今’,有句話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得隴望蜀、得寸進尺之人這世上多的去了,不差你一個!”
明霞垂頭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姚存慧也不催她,只管閒閒坐着,暗暗打量明霞的神色。如果明霞一聽她的話忙不迭的不管不顧立刻什麼都答應下來,如此心浮氣躁之人,那麼後面的話她也沒有必要說了,因爲說了也沒意思!
“奴婢謹記二小姐今日的話,必當時時刻刻念在心上,永不敢忘!”明霞擡起頭,一字字說的堅定。
雖不敢十足十的保證完全,卻也難得了!
姚存慧微微一笑:“你若真這麼想,就是造化了!”說畢又嘆道:“母親的事,我實在是不好插手的,可咱們家到底爹爹纔是一家之主,不如,你去求求他興許有用也說不定!”
“老爺?”明霞愣住了,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愣愣的道:“可是老爺從不管後宅之事,奴婢是哪個名牌上的人,能求老爺替爲說情!”
怪道說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聰明人也有不開竅的時候!姚存慧意味深長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法子?只能兩害相衡取其輕,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給六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明霞一怔,腦子裡突然一道靈光閃過,瞳孔驟然一縮,身心大震,驚訝的睜大眸子瞪了姚存慧半響,眸光一閃,垂首鄭重的磕下頭去,聲音平靜:“奴婢明白了,謝二小姐提點!二小姐方纔一番教導,奴婢定當銘記於心!”
“回去好好休息吧!”姚存慧擡了擡手輕柔笑道,命容媽仍舊悄悄的送明霞出去了。
“二小姐,您這是要——”容媽看姚存慧的眼神就有些複雜,心裡掀起了大大的波濤,她委實沒有想到姚存慧會爲明霞出這麼個主意。怎麼說她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呀!
“容媽是不是覺得我很不像一個大家閨秀!”姚存慧自嘲一笑。大家閨秀?帶着個空殼子的大家閨秀比木偶人還要悲慘可憐,要這名號來有什麼用!
“不敢!”容媽眉棱骨一跳,輕嘆道:“老奴知道二小姐的難處,若是先夫人還在,斷斷不會——”容媽一聲輕嘆,暗暗爲自己剛纔冒出來的想法愧疚,對姚存慧更添憐憫。
第二天一早,姐妹姐弟去給馬氏請安,將先前借戴的頭面首飾原封不動的主動還給了馬氏。
馬氏十分滿意,神情卻是一副毫不在乎的閒適模樣,隨口命明霞、彩霞將東西收了。
明霞、彩霞口內陪笑着稱“是”,卻當着姚存慧姐妹的面站在一旁的桌子旁邊將首飾盒子打開查看了一番,馬氏見了便瞪着她們斥道:“你們兩個好不曉事,這是做什麼,還不快給我收回去!”
姚存嘉便笑道:“母親休要責怪她們,她們辦事細心這很好,原就該檢查一番的,若是有碰壞了好及時送去金銀鋪子裡描補收拾,省得將來要用的時候才發現不對就不好了!”
“嘉兒說的也有道理!”馬氏呵呵一笑,轉眼瞪着明霞、彩霞,明霞、彩霞忙陪着笑臉將東西收進去了。
姚存慧暗自冷笑,馬氏扮慈母,明霞、彩霞自然只有做惡人了。倒是好算計,早不出聲晚不出聲,偏等她兩個檢查快完了纔出言呵斥,面子裡子她都有了,也不怕算計太過會短命!
再想想這裡頭的東西還有自己孃親留下的,姚存慧心裡更加添堵。
“有個事要同你們姐妹說一聲,”馬氏身子前傾後合微微擺了擺,笑道:“你們院子裡伺候的人手少了點,這也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失職,前兩天你們爹也提起來了,你們姐妹三人每人院子裡便再添兩個人吧,這樣原有的丫頭也鬆透些!你們住着也更稱心!”
姐妹相視,姚存慧便忙笑問道:“不知是按什麼等級添的?”
馬氏瞧了姚存慧一眼,笑道:“就按二等吧,近身伺候的,不能太低了。”
姚存嘉便笑道:“母親給二妹、三妹那裡添人就好了,我那裡實在沒有必要了!添來減去的,卻也麻煩!”姚存嘉說着有些羞澀的垂下了頭。
她是就要出嫁的人,添人不添人的確沒有什麼必要,且她素來甚少拒絕什麼,這一回拿着名正言順的理由拒絕了,馬氏也不好說什麼,想了想也只好笑着同意了。
姚存慧便也笑道:“多謝母親好意,我那裡也不必添了,有容媽和紅蓼、紅枝儘夠了,若母親心裡委實過意不去,倒想求母親一個恩典!”
馬氏臉上僵了僵,忍着耐性平和笑問:“什麼恩典你且說來聽聽。”
姚存慧笑道:“就是那兩個小丫頭小杏、小梨。女兒想着新添置的人倒不如原有的用着順手,這倆丫頭平日裡瞧着也是伶俐的,不如就把她們提了二等豈不是好?也省了母親的心了!”
半響,馬氏方點頭笑道:“你想的也周到,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爲了一件小事同女兒爭執,馬氏還真有點拉不下這個臉來,聽她們一個個說出來的都有自己的道理,也只得同意。
姚存嘉姐妹便笑着謝過,至於姚存美,瓊林苑裡伺候的人本來就比搖芳院、落梅院要多,再加人就住不下了,於是這次,所有的院子裡都沒有加人。真正得到實惠的還是落梅院,小杏、小梨喜不自禁,得到消息後便給姚存慧磕頭謝了恩。
午後,姚存嘉便帶着丫環將分出來的禮物給姚存慧這裡送過來了,連帶着姚詩讚那一份也都送到了姚存慧這裡,由她給姚詩讚安排。
容媽便指揮着紅蓼、紅枝並小杏、小梨一起幫着收好,那兩千兩銀票紅蓼等人自是不知的,只有姚存慧姐妹兩個知曉,早暗暗的藏了起來。
“姐姐好快的動作,不過一晝夜功夫竟料理得如此明白,果然是個當家主母的料!”姚存慧忍不住摟着姚存嘉的肩膀打趣。
“貧嘴!敢開起姐姐的玩笑來了!”姚存嘉面上一熱,嗔着笑罵她,回手擰她的腮,姐妹倆鬧做一團。
姚存嘉坐了一會兒便帶着自己的人回去了,紅蓼興致勃勃出來向姚存慧笑道:“二小姐,有好多漂亮的首飾和擺件呢,看起來都好貴重的樣子,這回二小姐也有好首飾戴了!看誰還敢取笑咱們落梅院寒酸!”
“你能見過幾樣好東西,這就說起嘴來了!”容媽不由的嗔了紅蓼一眼好笑道。當初她跟在雲氏身邊,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奴婢瞧着樣樣都是好的,真沒見過呢!”紅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也沒細看過呢,我也瞧瞧去!”姚存慧心中一動笑着起身,主僕幾個便進了裡間。
容媽掏出鑰匙將大櫃子、箱子打開,笑着道:“小姐請看,東西都在這兒呢,若是小姐喜歡,將這擺設挑兩件擺出來也好,還有這些首飾,不如挑些出來放在梳妝檯上的匣子裡頭吧,平日裡要戴也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