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雷守仁。趙雲吉一行人過了渡口，上了大路，遠遠看見對面有三個人騎馬匆匆而來。
走近一看竟是澤懷和兩名隨從！
“咦，主任，你老咋個到鄉下來了？”雷守仁有些奇怪，迎上前去問道。
趙雲吉在他身後，一見澤懷，心虛膽怯，調轉馬頭想溜。
澤懷見到趙雲吉，大喝：“快把趙六拿下！”
老麼聽澤懷一吆喝，立刻一把將趙雲吉從馬背上拖下來，後面的保安團丁上來把趙雲吉捆了個結實。
雷守仁大驚，問道：“主任，這這是咋回事兒？”
趙雲吉跪在地上，不住叩頭求饒：“主任，主任饒命！主任……”
澤懷下馬走到他面前，狠狠抽了一鞭，罵道：“趙六，你是*敗類，中統叛徒，民國的恥辱，一堆臭狗屎。說，五姨太被你拐到哪裡去了？”
趙雲吉此時屎尿都嚇得流淌出來了，結結巴巴說道：“卑職有罪，有罪，主任饒命饒命。五姨太偷了你的金條，要我帶她來鄉下躲一躲。到了鷹嘴埡，卑職想到主任對卑職恩重如山，決意替主任奪回金條，於是處決了五姨太。不想晏澤元和游擊隊路過，俘虜了卑職，劫走了金條。……”
一聽金條到了澤元手中，澤懷氣不到一處來，伸手從腰間掏出勃朗寧手槍，對準趙玉吉眉心，“當！當！”就是兩槍，只見趙雲吉連哼都沒來得及就栽倒路邊。澤懷還不解恨，對着屍體有連開三槍，踢了幾腳，命人：“把這傢伙埋了！”
雖然對於澤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親手殺人，他卻仍然恨意未消：“這個狗雜種，十多年我算是看走了眼，白白養了這麼一條吃裡扒外的白眼狼！”
雷守仁眼見澤懷殺人，不敢吭聲。澤懷收好手槍，翻身上馬，一勒繮繩說道：“小雷，你來的正好。本座本想去你們雷家搬兵，你現在帶這幾十號人正好派上用場。你聽着，晏澤元是共產黨頭目，我奉命要抓他。現在他父親，也是我三爸過世了。這個晏澤元正在高家灣家中主持喪事。咱們現在趕去，正好甕中捉鱉，手到擒來，絕不會跑掉的。告訴你的兄弟們，立刻趕往高家灣，捉拿晏澤元，本座賞每人十塊大洋！”
雷守仁聽他這麼一說，精神大振，高喊道：“兄弟們，聽見了嗎，剛纔主任說了，抓住晏澤元，每人賞錢十塊大洋！走啊！”
他一揚手，兩腿一夾，馬兒撒歡地跟在澤懷後面跑開了。
原來那天下午，澤懷去辦公室點卯之後就打算溜，不想老蔣派人下來詢問潛伏事宜，他只好一一應付，耽誤了時間，送走這撥人。劉麼娃來問如何處理兆琪，澤懷一想秀姑她們不滿，只能答道：“你看着辦吧。”說完才離開大樓。回到晏公館，一看五姨太和皮箱不見了，一問下人，門房說趙大隊長來過。他立刻知道這是趙雲吉夥同五姨太把皮箱偷走了。
他心如刀絞，搥胸頓呆，一夜未眠。思來想去，身上銀錢不多，不能逃出國去，只好回晏家灣來取些銀錢。於是第二天告訴秘書自己去鄉下檢查潛伏工作，帶了兩個隨從回到晏家灣。兩天功夫他弄了些銀元，正想開溜，不想早上高家灣來人報喪，說煥成去世。秀姑問了一句：誰在主持喪事？報喪的說是老大澤元。
澤懷眼前一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抓住澤元，押回重慶還可以討得重賞。可是又一想，自己只帶了兩個隨從，晏家幾個兄弟甚是厲害，怕是制服不了的。
他想了一刻，對秀姑翠雲說：“三爸過世了，你們去高家灣弔唁。我去雷家大院，搬來一些兵丁，一定把澤元這個共產黨頭目抓住。”
秀姑聽了，罵道：“你真不是個東西。這種時候，還不忘了抓人害人！”拉着翠雲上高家灣去了。
等秀姑翠雲走遠了。澤懷才叫人拉出馬來，奔雷家大院而來。不曾料想會在此不期而遇。
太陽落山之後澤懷帶着雷守仁的人馬來到高家灣，團丁們實槍荷彈站在澤懷和雷守仁馬後。堂屋掛上白紙燈籠，裡外掛滿各色祭幛和招魂幡。前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見他們殺氣騰騰的樣子，紛紛走散躲開了。澤懷知道靈堂人多，不能貿然衝進去抓人，防着澤元趁人多混亂之際逃走。
他高聲喊道：“誰在管事？請出來說話！”
正在門口接待客人的澤玢聞聲出來一看，說道：“哎喲，是大哥！請快進屋！”
澤懷沒有下馬，而是說道：“澤玢，叫你哥澤元出來說話！”
澤玢並不知道秀姑翠雲來報知的消息，只是看見澤懷、雷守仁馬後那些團丁，個個荷槍實彈，面帶殺氣，心想來者不善，心中不免有些驚慌。趕緊進堂屋報告澤元，“大哥，澤懷帶了許多保安團的，都拿着槍，凶神惡煞的樣子，好嚇人啊。他要你出去講話。”
澤元拍拍身上沾的紙灰，說道：“他來得正好。大哥親自叩關叫關，焉能不見。”
此時瑞芳、琳芳、秀姑翠雲都圍在燒盆前燒紙，也跟着澤元走出來了。
剛出門，秀姑就對院壩下的澤懷說：“老爺，既然來了，就應該上來給三爸上一炷香、燒兩刀紙嘛。”
澤懷並沒下馬，而是說：“你們倆個站開些，婦道人家懂個啥子。讓我和澤元講話，你們一邊聽着。”
澤元直直地站在堂屋門口階沿上，瑞芳站在他右邊、琳芳站在他左邊，一人拽一隻胳膊。見院壩裡團丁都實槍荷彈、殺氣騰騰，兩個女人神情緊張，緊緊抱住澤元胳膊。而秀姑和翠雲聽話地後退了幾步，站到邊上去了。
澤懷和雷守仁騎在馬上，後面團丁們端着槍，那架勢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衝上來抓人的。
澤懷喊道：“澤元，你我好歹是一家的兄弟，幾十年有些來往。今天五姨太這個小賤人偷走我的皮箱，說是落到你手中。只要兄弟你把金條還給我。咱們兄弟倆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無論你是不是共產黨頭目，我概不追究。行啵？”
旁邊的雷守仁急了，大聲叫道：“主任，不行，他是我殺父仇人，我決不放過他！”
“聽我的，不準亂來！”澤懷吼道。
他轉過臉對澤元說道：“聽見了把？小雷可是專門來報殺父之仇的。如果你不交皮箱，他手下這些團丁可都不是吃素的，一定殺盡你全家呢。”
站在臺階上的人都“啊！”地一聲，驚慌不已。
澤元依然站得直直的，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大哥，可以坦白告訴你，小弟是共產黨！你我在一起明爭暗鬥了整整二十二年。今天咱們倆兄弟的鬥爭會有一個了結的。我鄭重告訴你：你皮箱裝的幾十根金條確實在我這裡。那是你搜刮的民脂民膏，今天我決定把他們歸還給人民！決不能再交還給你。你不要認爲你帶來幾枝破槍，就可以在高家灣爲所欲爲。我勸你還是放下武器，向人民投降，我可以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澤懷火冒三丈，勒緊馬繮繩，馬兒煩躁不安，揚起蹄子，長聲嘶鳴。澤懷大叫：“你不要逼我，交出皮箱！否則，我要血洗高家灣！”
雷守仁一聽此話，早已等不及了，掏出*，瞄準澤元，大叫道：“晏澤元，你勾結土匪殺我父親，今天，老子要報殺父之仇了！”
喊完一扣扳機，“當！當！”兩聲槍響。
瑞芳琳芳眼看雷守仁舉槍對準澤元，一左一右撲上來護住丈夫。槍響之後，兩人同時尖叫一聲“啊！”，子彈擊中了她倆的後背心，鬆開手慢慢跌落地上。澤元一下抱住她倆，叫道：“瑞芳！琳芳！你們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