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太忙上前勸,“老爺休要生氣,孩子還小,脾性兒不好也是下人們慣起來的。只把身邊的那些不懂事的換了就成。六丫頭還在雪地裡呢,她身體弱,先送回房去是要緊。”
關鍵時刻,秦老爺對三姨娘母女就體現出來了,他的臉色雖然還是鐵青一片,但剛纔那種氣憤的火焰明顯變小了不少。只冷哼一聲,甩袖道:“這事你好好處理!”
正要走,忽然想起還有一個受了委屈的六小姐,又頓住了腳步,看向秦知念,將胸中的怒火壓了壓,用盡量輕預想的語氣問道:“你那脖子上的抓痕疼得如何?聽說你一直病着,最近可有好轉?”
秦知念緊張地揪住自己的衣領,怯生生地看着秦老爺:“老爺,我再不敢和姐姐頂嘴,你別生氣了。”
秦老爺本是臉面上刻意地問了一句,卻見到秦知念眼中那種顯而易見的討好和小心,胸中竟然升騰出一種異樣的感覺來。他已經這麼溫和的語氣了,還是嚇成這樣子,不由得對她平時的日子裡起了疑心,嚴肅地問道:“五姨娘不在身邊,你平日過得怎麼樣?”
秦知念擡起眼飛快地看了一眼秦老爺,又很快把頭人低了下去,規矩地道:“女兒過得很好,勞煩爹爹掛心。”
浮水一聽,正要開口,卻被秦知念一手抓住了袖子,只得把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地嚥了下去。卻憋得臉色通紅。
看到浮水和靜宜的表情,秦老爺便知事有隱情,但他卻沒有再問。只拍拍秦知唸的頭。臉色難看地對秦太太道:“我知你是最盡心盡力的,雖宅裡事情有些多,你也操勞。但我既然把這家宅交給你,自是希望你好好管理。六丫頭的姨娘不在,平日裡你也該多照應着些。別讓人家看了笑話。”
他都已經問到這個份兒上了,卻沒問下去,明顯是在給秦太太臉面。秦太太心裡也清楚,只恭敬地道:“老爺說得極是,是妾身的不周全。”
秦知璐正在鬱悶自己身邊的乳母要被趕走,還想求情,見秦老爺要走,便忙叫嚷道道:“老爺女兒知錯了,求您不要攆了我的乳母。”
秦銘揚狠瞪了她一眼,道:“你還好意思求情,回去好好想想自己的錯處,先把規矩學好了!”
說着便甩袖而去。生意場上的事本就已經讓他頭疼不已,對這類事情令他更覺煩心。
秦知念長出了口氣,這回好了,這一腳沒白挨,看來這冬天炭火是少不的了。想到這裡,她全身一鬆。更覺得頭暈目炫,又冷得打顫。
“還愣着做什麼,還不把姑娘扶回去。去請個好大夫好好兒瞧瞧傷怎麼樣!”秦太太對着靜宜浮水吩咐了兩句,接着又輕聲向秦知念道:“好孩子,回去以後好好呆着,別又吹了風。”
哇噢,秦知念頭一次聽秦太太如此溫柔地講話,慘白的小臉兒飛起了一團粉紅,應道:“女兒知道,謝謝秦太太關心。”
秦太太朝她笑笑,又愛憐地拍了拍她的肩。這太太長得並不算出色,臉大眼睛卻不大,皮膚不算白但好在還算光滑,只是如今年紀到了,就算是保養得當臉上卻還是有些鬆弛。她安撫完秦知念,又轉頭對從小姐婆子們道:“老爺受了氣,對賞梅也沒興趣了。姑娘們先回自己院裡,晚飯再過來吃罷。馮嬤嬤,把四姑娘身邊的丫頭們杖三十,乳母攆出府去。以後若再有不懂規矩的,直接賣了。憑是誰的乳母。”
秦知念已然被扶着走出了東園,猶聽得秦知璐似是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但此時,她是不適合再去觀望事情的後續發展了。
秦知念回了房便咳嗽不止,直咳得那心肝肺都差點兒吐了出來才罷。一張小臉憋得通紅。靜宜服侍着將那沾了雪的外衣脫了,又換了件鵝黃色的大襖。
正在泡茶要暖身子,就聽得門外書畫通報道:“姑娘,周嬤嬤給送炭火來了。”
“你回速度倒是快了,哼!”浮水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湊到秦知念眼前道,“姑娘您看,這消息靈通得跟什麼一樣。可見……”
“叫她進來吧。”秦知念不等浮水說完,便輕聲打斷了她。
那周婆子在大太在手下做事,各房中的分發的份例向來都是她在管。自然是個最會見風使舵的人物。此時她命着兩個婆子把炭火擡進了廳裡,便掀了門簾走了進來。
周婆子至秦知念面前微微一福,臉上堆起一堆歉意的笑,賠罪道:“姑娘贖罪,老奴竟然糊塗至此。原本姑娘與七姑娘在一個院兒裡,份例都是一起送的。誰承想那粗心的兩個婆子把炭送來了以後,便直接放在了大院子裡。七姑娘房裡的嬤嬤還以爲都是給她們的,就都擡了去。姑娘,今天一早上我便想起了這事,就恐姑娘這裡斷了火,巴巴兒地要重新送。可這一忙活,就耽誤上了。姑姑是個好脾氣的,還請原諒老奴這一回。”
說着,便跪下來磕頭。
秦知念端着茶杯,一直聽她說完磕完,才站了起來。這周嬤嬤倒是聰明,不等秦太太發落,便自個兒來請罪了。還把一切罪都推到了別人身上,自己脫了個乾淨。
秦知念扶起她,淡然笑道:“周嬤嬤平日裡忙,事事親力親爲。不能面面俱到也是有可能的。嬤嬤實不必如此,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嬤嬤請坐。”
周婆子見秦知念果然好說話,喜得臉上如同開了朵菊花,忙道:“謝謝姑姑,,姑娘體恤咱們做下人的,便是咱們的福氣。姑娘既明白這個道理,他日若老爺秦太太問起來,也好幫我解釋一下。秦太太忙,哪裡又知道我的苦處呢?若怪罪起來,怕是連活命的路都沒了。”說着,便又收起那笑臉,變得一臉苦楚。
秦知念在心裡冷笑了一聲,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竟然也不再接茬,直接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