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據你這些天的觀察,秦知念院子裡可有什麼異常?”楚王爺輕聲問道。
高護衛一臉求教的表情問道:“異常是指?”
“蠢貨!”楚王爺忍不住罵了一聲,解釋道,“院子裡走動的都是哪些人?除了有人送信,有沒有信鴿或者其他動物送信的可能?或者,少了什麼人?”
高護衛想了想,應道:“沒有送信,也沒有發現信鴿一類。只是……確實是少了一個人。”
“少的何人?”楚王爺忙問。
“是一個三等小丫頭,她好些天沒有回來過了。”
楚王爺想了想,問道:“她的東西可有少?可有曾收拾包袱?她從前與大少爺的關係如何?”
高護衛一愣,隨即搖搖頭。
“你是不知道,還是她未曾收過包袱?”楚王爺頭疼地問。
高護衛道:“王爺贖罪,屬下……不知道。”
“那還不去查!”
“是!”
高護衛出門後,楚王爺又在房中踱了兩圈,忽然快步走出了門,叫了一聲:“老熊!”
屋頂上一抹黑色的身影輕飄飄地落了下來,在楚王爺正對面跪下,輕聲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去一趟桃花庵,到老孟和墨娘那裡瞧一瞧,大少爺在不在。”楚王爺吩咐道。
老熊擡起頭來,意外地了一眼楚王爺,輕聲應道:“是。”
接着,腳下一點,那身影便立刻又跳上了房頂,向楚王府而去。
楚王爺扶了扶額,感覺到太陽穴一陣鈍痛。
…… ……
離這裡百里地的桃花庵附近的深山老林裡,一個穿着農家灰色少女裙的女子正在吃力地摘着樹上的一種紅色小顆粒果實。深秋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一片通紅。赫然是秦知念身邊的小丫頭書棋。
她手中的小藍子裡已經裝了滿滿一藍這種果實。
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書棋慢慢地下了山坡,向那一戶獵戶院子而去。院門是山裡的木頭做的,年代有些久遠,輕輕地一推便傳出“吱呀”的一聲。書棋小碎步地走,向院子裡高瘦的男子走過去。
“阿懸哥,我又採了一藍子,你等着,我去給你洗洗。”書棋獻寶一般的將藍子在阿懸面前晃了晃,也不等他回答,便自顧自地去井邊打水。
阿懸擡起頭,此時正是午後,強烈的光線射在了他深邃的眼睛裡。阿懸擡起手,擋住了那刺目的陽光。從指縫中默默地看着那道光線。
書棋洗好了果子,換了一個碗裝着它們。這果實呈大紅色,亮晶晶的,酸酸甜甜很好吃。昨日阿懸吃過覺得好,書棋就記下來了,今日便又去採了一籃。“阿懸哥,你嚐嚐?”
阿懸回過頭來,接了那只有碗,用手抓了果實往嘴裡塞,微微揚起了嘴角,道:“味道很好。”
書棋忙應道:“我明日再去弄一些!阿懸哥,你坐一會罷,這樣站久了,仔細傷口開裂。”
阿懸聞言,便走了兩步,在旁邊的一個竹製躺椅上坐了下來。陽光曬在身上懶洋洋的,他慢慢地眯起了雙眼。
書棋在一邊看着他。阿懸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出了一層粉色,他的眼睛大,眼窩深,還有一對濃眉毛。只要一個小小的表情,他臉上就豐富的動了起來。看起來是十分陽光的一張臉,此時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阿懸哥……你一直不肯告訴我,你怎麼會受傷?爲何又要藏身在這裡?你怎麼不回去找姑娘呢?”這些問題在來的最初兩天她就問過,可是阿懸並不願意回答。
阿懸微閉着眼睛,彎了彎嘴角笑道:“我不是叫你不要問了嗎?”
“可是我很好奇,也很擔心你。”
阿懸睜開眼睛,大而深邃的雙眼掃過書棋的臉。接着他便笑了起來道:“這麼關心我做何?難不成你心悅我?”
書棋一愣,隨即臉上一紅,站直了身體將臉轉向一邊,不高興地道:“我不理你了。”
阿懸哈哈大笑,應道:“不悅我就好……不悅我就好啦!你差點嚇到我了書棋。”
書棋聽他這樣說,心裡似乎更不高興了,轉過頭道:“我怎麼嚇到你了?”
“你可千萬別把我當成如意郎君了……別中意我,別心悅我,也別喜歡我……”
“爲何?”
阿懸翹了個二郎腿,輕聲道:“因爲,我是個殺人犯。”
他的語氣極輕,極慢,說出口以後臉上再沒有其他表情。但卻如同炸雷一般響在了書棋耳邊,驚得她目瞪口呆。
“我殺了我的嫡母,所以被整個家族追殺。我從來都覺得,我不適合站在陽光下面生活,是屬於黑暗的……見不得光。”一面說着,阿懸一面用手擋了擋眼前的陽光,接着道,“我不習慣面對光線,從小就是這樣。”
書棋半張着嘴,臉上帶着不可思議。
阿懸微微笑道:“我是庶長子,母親是個通房丫頭。從我出生起,就一直被關在自己的房間,不許出門見人。生怕有人發現了我的存在,丟了我家族的臉。那房間揹着光,一天到晚都黑不隆冬的。我親孃每天都會來給我送吃的,她叫我‘大少爺’。除她以外,還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小丫頭陪着我,可是她不會說話。後來又來了一個年輕男人,他教我功夫,也教我識字。”
書棋忍不住向前了一步,將手放在了阿懸肩頭。難怪站在陽光下面,阿懸會不自覺的擡手去攔光線。
“我第一次出門,就顯些被那陽光刺傷了眼睛。那是我親孃病重,丫頭帶我去見她最後一面。我的房間轉彎後,便有一塊大草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長得着一雙細長的眼睛,眼角向上挑起來,非常漂亮。他穿着一身亮麗的衣裳,邁着小短腿兒四處跑,身邊圍了一大堆的漂亮丫頭。春風和睦,陽光明媚,所有的光環都集中在他身上,粉雕玉鐲的……那是我頭一次見到那麼可愛的小孩子……他盯着我看,那雙眼睛很明亮。
我被帶到我親孃的房間,當時她就已經氣弱遊絲了。最後房間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娘拉着我的手,還未曾來得及說話,就有人一把推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