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谷乃天地靈氣所聚之地,向來是祥瑞之氣和煦之風佈滿山谷,只是此時此刻,卻一改那福地之模樣。在天都谷上空,此時烏雲翻滾,電閃雷鳴,如若天怒一般將天都谷完全籠罩在其中,山谷之中瑞獸祥禽,早已經有所感應而消失不見,只餘下那滿谷的樹木在那烏雲電閃之下瑟瑟發抖。
而在半空之中,又有一把巨大的金光神劍,這巨大的金光神劍在半空中緩緩而動,即便是那天空中射下的電光都無法掩蓋它自身爍爍的金色光芒,在巨大的劍身之中,似有無窮無盡的氣息在涌動一樣,不住的從劍身中外泄而出,不住的掀起陣陣的氣旋。
此時周圍那天都谷的弟子,已經在這神劍的氣勢之下全然無法動彈,那巨大的劍身所透出的劍芒,似牢牢的鎖定了這滿谷的生命,只待迸發的那一刻,便將這延綿了千年的天都谷化爲烏有。
而掌控神劍的林破念,此時雖仍站在半空之中,但那託劍的雙手,卻已經不如初時的那般有力,整個人一眼望過去,其變化讓人心生寒意,當日那威勢若天人一般的林破念,此時在半空之中,就如同一個垂垂老者一樣,那烏黑的頭髮已經完全花白,此時在烏雲之下不住的卷散飄動,煞是扎眼,而那張臉上,也是佈滿了皺紋,再沒有一點仙風道骨之模樣。
此時那神劍被他強行推出,直奔着顧勝瀾的方向而來,那強大的氣勢幾欲吞天噬地一般,而在推出的那一刻,林破念也再無法隨心所欲的將其控制。
神劍那巨大的劍身此時在空中緩慢而動,似完全超脫了時間和空間的束縛一樣,給人一種異樣怪異的感覺,目光來看,那巨大的劍身完全看不出行走的跡象,就似在天空之中橫亙着一般,與其透出的強悍氣勢完全不符,但偏偏再看的時候,卻發現此時神劍的位置與剛纔已經不一樣,就如同歲月的滄桑可移山搬海一樣,讓人完全把握不住痕跡。
只因那神劍的劍體實在是太過龐大,完全超乎了人們的視覺想象,以至於產生了時間與空間的錯覺感悟。
顧勝瀾此時已經完全被那巨大的神劍鎖定,他手握着紅蓮,看着那巨大的劍體一點點的移向自己,那射日之中蘊含的靈力,連他自己也是暗暗吃驚,相比與當日在十萬大山之中與鬼冥一斗,這一戰雖無那鬼魅的妖氣,但卻是一來一往毫無半點的不實,而這種感覺,不身在其中卻是無法能感覺到的。
天空之中此時烏雲已經如同鍋蓋一般的壓下來,將整個天都谷完全的蓋在下面,只不同的是,方纔那道道閃電和轟隆的雷鳴之聲此時竟然是全然的消失了,天地之間竟忽然沉寂下來,一時間全然再沒有半點的聲響,而就在那厚厚的烏雲之中,有一處忽然若漩渦一樣不斷的翻滾涌動,漸漸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氣旋,氣旋之下,卻正是那巨大的射日神兵。
數百的弟子此時已經呆立在那裡,所有人都知道射日聚集了太多的靈力,以完全打破了那天地之間所維繫的平衡,如此烏雲滾滾,定是惹來了天怒之威了,而如今這死一般的沉寂,則是那天怒即將到來的前一刻。
天怒,是修真之人最爲心悸的事情,大多數修真之人所以隱居山野潛藏而不願展露神法,就是怕惹來這天怒,要知在天怒之威下,不知道有多少的修行人道行全毀。
如今在這烏雲的蓋壓之下,整個天都谷的弟子似乎都已經感覺到那即將到來的天怒氣息,心裡面那股潛在的恐懼油然而生,再無法保持平常之心。
顧勝瀾劍眉緊鎖,此一刻,他更能感覺到那烏雲滾滾之中,似正聚集着一股驚人的氣息,那股氣息雖與神劍所透出的不同,但絕不比其要弱,甚至更讓人恐懼。
半空之中,那巨大的神劍仍在以它自有的軌跡緩慢移動,那拖出的痕跡讓人完全捉摸不到邊際,雖仍有相當的一段距離,但顧勝瀾已經感覺到那即將迸發的味道。
卻在此時,顧勝瀾忽然劍眉猛的一擰,似乎感應到什麼,而一直站在對面的林破念,也似乎有所察覺,兩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那烏雲翻滾之處。
就在這一剎那之間,所有人的耳朵邊就如同炸起一個無法形容的巨雷一樣,震耳欲聾幾乎讓人昏厥,只見在那烏雲不斷翻滾之處,忽然石破天驚一般的爆發出一個幾乎可讓天地一搖的轟鳴聲音,隨之而來,只見一道電光從天而降,從那烏雲氣旋的正中爆發而出,直直的炸在了射日劍身之上!
所有人都被這一變化驚的目瞪口呆,只見在那巨大的沉雷之下,射日那偌大的劍身竟是猛的一震,而在劍身之中那翻涌不斷的靈力被沉雷所激,更是不安,似隨時都將破劍而出。
一直站在對面的林破念,身體若受雷擊一般,一聲的慘哼,那張佈滿了皺紋的臉上已然是一片的慘白,再無半點的血色,要知那一聲沉雷雖是炸在了射日之上,但射日畢竟是全由林破念修爲催動,所以無異與炸在他的身體之上。
此時即便是那六院之主,都把心提在了嗓子眼上,不知道下一刻還會發生什麼,只盼着能熬過此一劫難。
那射日神劍被沉雷擊中,金光與那電光之色齊齊迸發,幾乎照亮了整個的天邊,偌大劍身在半空中搖晃數下,那寬大的劍鋒震動不已,發出一陣陣嗡嗡的劍鳴之聲,響徹山谷。
所有人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心裡已經是萬分緊張,沒人能知道被天怒之雷所擊,那古劍神兵是否還能承受的住,更有的弟子發覺身上的寶劍,竟然已經碎裂,一時間是瞠目結舌。
再看那射日神兵,被那天雷擊中之後,在半空之中晃動了數下,竟自行穩住,雖然那劍身之上金光迸散,但卻無並未全然崩潰。
顧勝瀾卻是劍眉不展,面色更憂,只感覺那天空之中烏雲翻滾之中的氣息並未因這一雷而稍減,反而更盛。
果然還未待衆人來得及鬆氣之時,那烏雲漩渦之中,忽然炸雷連連,電光不斷,將那厚厚的烏雲幾乎點亮,衆人擡目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只見在那烏雲翻滾的正中處,一個巨大的火球,正聚集而成,從那漩渦的中央處滾滾而降!
那巨大的火球周圍火舌吞吐,更不斷的閃過道道電光,隨着它的出現,整個靈谷大殿上空,頓時狂風怒吼,那烏雲更是翻滾涌動,如同被煮沸了一樣,給人生出一種天地即將塌陷的感覺來。
整個天都谷,隨着那巨大的火球出現,空氣之中頓時瀰漫出一股讓人無法喘息的壓抑來。
如此天怒,當真是再無法與之抗衡。
所有人的臉上此時已經呈現死色,心知此劫再無法躲避,而整個天都谷,即將不復存在。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那巨大的火球之上,爲之所戰慄,卻沒人注意到一直沒有半點動作的顧勝瀾身上,正悄然的生出變化來。
顧勝瀾此時,正漫出一層淡淡的紅光來,連同手中的紅蓮,那光芒此時與天空之中降下來的巨大火球相比,淡的幾乎不可視見,可那光芒卻是急劇的蔓延,就在所有人都尚未來得及察覺的時候,那紅光已經是若火燒一般,完全將顧勝瀾掩在其中,整個望過去,此時的顧勝瀾就如同浴在火中一般。
沒人知道顧勝瀾想要做什麼,此一刻,天地萬物全都在那天怒之下瑟瑟發抖,即便是那巨大的射日神兵,都發出一陣刺耳的尖銳聲音,似乎已經感覺到那從天而降的火球所蘊藏的威力。
顧勝瀾此時雙目已經悄然合閉,似乎要進入到那沉沉的睡眠當中一般,而在那炎光之中,他額頭正中的天目卻已經睜開,徒然之間,顧勝瀾的身形發生了異樣的變化,只見在他後背之上,那兩隻巨大的翅膀又迎風而起,如同上仙一般頓生神威。
至此人們才注意到這一突來的變化,在場之中六個院主當日在十萬大山的封印臺上就見過顧勝瀾有此變化,但那數百的天都弟子卻從未見過此等的景象,頓時又是驚訝連連,只見在那巨大的翅膀之下,顧勝瀾的身形逐漸長大,瞬息之間竟已經將那高大的靈谷大殿蓋過了,而那對巨大的翅膀,相比與之前在十萬大山時,也有所不同,此時這對翅膀再沒有那灼人的火焰圍繞,反而是閃動着耀眼的金色光芒,那金色的光芒之中,一個個若蛇般彎曲的梵字不住的隱現,讓人看上去煞是古怪。
朱雀之魄,竟會生出如此千般的變化來,任誰也是想不出道理來。
沒人能知道,顧勝瀾身中所藏秘法何其之多,原本朱雀之魄那強悍無比的力量,此時被顧勝瀾揉合以密宗之法,纔會生出這般的變化來。
只見此時的顧勝瀾,全身上下火焰叢生,卻絲毫沒有半點的張揚跋扈之勢,在那絲絲的火焰之中,顧勝瀾的表情竟顯肅穆悲憫之色,若立佛一般單手捏出若蘭花般的手勢來。
突然之間,衆人眼睛裡金光再閃,只見一件偌大的袈裟竟不知從何處飛出,那袈裟金光連連,完全看不出是何物所制,只此時竟就那麼懸在了顧勝瀾的身邊,如一個屏障一般,任憑風雷涌動,絲毫奈何不得。
隨着那袈裟的出現,隨顧勝瀾而來的神獒似又感覺到那熟悉的氣息,頓時又激發出那神獸之威來,只見神獒一聲長長的吼叫,一身的長毛此時若風掠般抖動,四個粗大的爪子猛的扣地,緊接着偌大的身體竟隨之而騰空,飛至顧勝瀾的身邊。而顧勝瀾卻似恍若未覺一般,雙目不睜,只額頭間那天目爍爍閃光,卻完全看不出所視何物。
異象連連,此時天都谷的弟子已經完全被眼前一連串的景象所驚呆,再沒有半點的聲響。
卻在此時,只見那漩渦之中巨大的火球已經是裹挾着風雷之勢,從而天落,直奔射日那偌大的劍身而來。
整個天都谷中的空氣似就在瞬間被完全的抽空一般,所有人都如同被火焰燒灼一般,一剎那的功夫鬚眉已經被烤的彎曲,而只有那巨大的火球烈焰吞吐,電光蜿蜒,似要將這裡的一切化爲虛無。
射日那寬大的劍身之中,此時那吸納而入的靈力如同海水漲潮一般,蜂擁而動,不斷的撞擊着射日的劍體。林破念遙遙站在對面,此時卻已經再沒有半點的威嚴,一捧花白的鬍鬚已經焦灼,那高舉過頭的雙手雖仍未動,但似被泰山壓頂一般,那高大的腰身已經是深深的向下彎過去,眼看再難堅持下去。
巨大的火球此時如同脫線的重物一般,直欲炸在射日之上。
卻在此時,忽然天地之間一靜,天都谷數百的弟子就如同在噩夢之中忽然神明一清般,只覺得耳目忽然清靈了一樣,隨之在整個山谷之中,忽然隱約之中響起了一陣連綿不絕的聲音,那聲音完全分辨不出所唱何物,但入得耳來,卻是悠長而寧靜,似與世無爭而看淡一切般,即便是那天地涌動的風雷,都無法將其掩蓋,讓人竟在此時此刻,生出一種深深的倦意來。
隨之只見那從天而降的火球,在接近射日的一剎那間,卻突然如同定住了一般,竟在那一線之間忽然不再有半點的動靜,懸在了半空之上。
只見在那火球的下面,竟生出一隻巨大的手掌,若託天換日一般,將那火球穩穩的托住!
那巨大的手掌若實若虛,此時將那巨大的火球託在手心之中,竟絲毫不畏火球之中那吞吐的烈焰,要知天怒之火乃焚心之火,即便修爲百年的道心,也恐其焚煉,更何況這手掌。
人們驚訝的看着這一切,又不約而同的把目光轉向了顧勝瀾,此時此刻,怕只有顧勝瀾纔敢於將這天怒之威接與手心。
顧勝瀾此時在紅光金翅之中,絲毫不見有半點的表情,唯獨那隻獨臂單手,微微向前伸展,手掌平攤,此景落在人們眼中,恍惚之間,就如同一尊金佛一般,似要以這掌心來將萬物包容,悲歡離合各在其中,陰晴圓缺各有其理,滄海浩渺天地之大各司其用,掌心雖小卻似可含納世界。
那將火球完全託住的巨大手掌,竟就是顧勝瀾此時虛幻而出的掌影。天怒之威,何等的強盛,而顧勝瀾竟只憑借那虛幻而出的手掌,將其托住,讓人幾乎疑在夢中。
再看那原本一直懸停在前身的袈裟,此時也隨着他身後那兩隻巨大的翅膀涌現出梵字神咒,若天幕一般越漲越大,那袈裟之上原本明滅難辨的梵字此時已經是各個若鬥一般大,閃着金光,照的人雙目幾乎昏花,而更讓人難以預料的是,那若天幕一般大的袈裟,此時竟緩緩移向了那巨大的火球。
此時那火球被顧勝瀾虛幻的手掌託在掌心之中,不住的將那騰騰的烈焰吐出,而在火球之中,悶雷連連,似要在那掌心之中爆發一樣。
卻在這個時候,只見那若天幕一般的袈裟,此時徑直移到火球之前,但見那袈裟金光倒卷,竟若幔帳一樣將火球徐徐包裹。
顧勝瀾此時那肅穆的表情之上忽然眉頭微微的一皺,只一皺眉間,若牽動了無數人的心一般,而那隻一直平攤着的手掌忽然五指彈動,生出微妙的變化來。
那五指此時就如同撫琴捻花般跳躍不已,那感覺玄妙難言,隨着顧勝瀾五指的動作,遙遙而出的那隻巨手竟也如此這般的變化,只不同的是,每一指,都無一不落在那被袈裟包裹住的火球之上,此時遙遙看上去,每一指落在那袈裟之上,都會迸出一連串的火焰來,而隨即又被袈裟之上閃出的梵字所掩蓋。
而顧勝瀾那五指,卻不知能生出多少的變化來,只見那五指翻轉不已,每一次都類似與前一種手勢,可又有不同,只動作之快讓人瞠目結舌,到最後已經完全看不清楚那五指所演化的到底是什麼印記,只見遙遙的對面,那隻巨手一記記的彈在火球之上。
如此這般下來,那巨大的火球竟在那手指彈擊之下,逐漸的縮小,原本那蘊含在其中的龐大爆炸力量,此時似乎都在那每一指的彈擊下被蠶食消化。
天都谷弟子都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未曾想那如同要毀天滅地一般的天怒之威,竟被顧勝瀾以如此奇法化解。
那巨大的火球此時在顧勝瀾的彈擊之下,竟縮小的如同包裹大小,而那虛幻而成的手掌,也隨着火球的縮小而縮小,奇異的讓人叫絕。
眼見着那火球已經將要滅去,此時顧勝瀾背後的雙翅卻已經是金光黯淡,原本那流連的異彩此時已經是淡不可見了,那若實質而出的雙翅如今竟已經開始虛實難定。
細觀下去,只見此時顧勝瀾的臉上雖仍無半點表情,但卻已經是一片的蒼白,而那手指的變化也逐漸的緩慢下來。
此一番下來,顧勝瀾幾乎將密宗金剛手印完全演化一般,其中所消耗的力氣即便是身有朱雀之魄也頗爲吃力了。
眼看着即將全功,顧勝瀾那百般變化的單手忽然停了下來,整個世界隨着這隻手,竟也似忽然沉寂了一般,隨之只見顧勝瀾額間天目忽然鬥射精光,那光芒就如同黑夜的明燈一般,破穿濃夜,直直的照在了被袈裟包裹在其中的火球之上。
此時那火球已經縮小了何止千萬倍,此時被那天目照在上面,只聽得包裹裡忽然傳出一聲聲劇烈的雷鳴之音,而那袈裟此時金光也是暴漲數倍,竟完全超過了之前那般的氣勢。
天地忽然一動,只聽得在袈裟包裹之中,突然發出一聲無可比擬的巨炸之音,整個天都谷都似猛的一陣搖晃。再看那火球,竟然已經消失無形……
袈裟展開,裡面縈繞生出一縷輕煙,冉冉而升,卻也不散,似乎要重歸天邊,卻瞬間又被那天目之光所照住,漸走漸收,最後竟被那天目完全的吸納了。
天地一清,風息而云退,須臾之間,竟又重見高天,一切就似完全沒有發生一般,整個天都谷又重歸素日之色,只有那射日古劍,此時仍駭人的懸在半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