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子昭用早已準備好的匕首刺破手指,將血滴在龜甲上,接着拜倒朝天祝禱:“大商子氏昭上告於天。爲昌我商之興盛,今效法太祖拜伊尹,特拜傅說爲相!號爲‘太衡’!”接着親自將龜甲投入祭火。
火焰跳躍,紅光閃爍,大殿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兩片龜甲上的裂紋上。除了太巫口中的唱誦聲,一點別的聲音都沒有。空氣中的氣氛越來越凝重,人們的心也越來越緊張,傅說倒還好些,子昭卻一直擔心卜出不吉來,到時可就不知道如何收場。
就見成戍右手飛快探出,兩片龜甲已經落在祭火外面,上面裂紋清晰,他與太巫同時道:“恭喜王上!是‘貞’!大吉!傅說先生果然是上天送於王上的輔弼啊!”
臺下衆人也都齊聲恭賀:“王上大吉!大商大吉!”
這下子昭放下心來,轉身恭請傅說:“拜請先生爲相!”說着長揖到地。傅說還禮,拜倒。
“授相印!”隨着成戍的聲音,辛南雙手將相印奉上,子昭接過,又親手交到傅說手中。
“授玉帛!”梓德雙手端了木盤,裡面放置着玉圭和一張帛書,便是商王親自拜相的憑據。子昭接過,傅說雙手齊眉接過木盤,回拜王上。
“禮成!”君臣二人一起轉過身來面對所有觀禮的王公貴族,衆人再次齊聲拜倒:“恭賀王上得聖人爲相!必將興盛大商!”
子昭面色凝重,沉聲鄭重道:“此番雖得天示聖人爲相,但諸位愛卿貴戚都不要荒於遊樂,耽於嬉戲。圍城之戰過去不久,這個教訓必須牢記於心,萬不可忘記。只要我大商君臣齊心協力,必定能一雪前恥,重振聲威!”
其實此次的圍城並不全是壞事,一些王都中原本傾向於公子訥的貴族們,見了公子訥與陰詭狡詐的鬼方勾結在一起,攻城之際又幾次趁人之危,還佈下黑霧,大商的子弟也不知死了多少。他們也看出這公子訥不是個光明正大的良善之人,心中便朝着子昭傾斜不少。今日聽了子昭這一番話,心中更是有些羞愧,都拜倒在地:“王上聖明!”
子昭見這次拜相不只將傅說請入了朝中,更是讓許多大臣心向自己,心中十分高興。他也不弄那些虛文宴飲,直接請了幾位擔任要職的官員一同進殿商議下一步的事宜,其他觀禮的貴族官員們也都依次散去。
子昭入殿登了王座,傅說自然依禮坐了上首,辛南居右佔了原來右相的位子,其他官員們也依次落座。
辛南早就難抑心中好奇,此時便出列拜道:“賀喜王上得相!不知微臣可否問太衡大人幾個問題?”這擺明了就是想看看傅說是否有真才實學。
子昭看向傅說,就見傅說朝辛南拱手道:“說初來乍到,還請大人多指教。”這便是接下了他的話頭。殿中衆臣也都想知道傅說到底何德何能?一個無背景、無身份的刑徒,竟然能得王上如此青睞?
辛南笑道:“也好叫太衡大人知道,在下辛南,目下忝居‘左相’一職。”傅說點頭瞭然道:“原來是左相大人,說失禮了!”態度十分謙和有禮。
辛南見他絲毫不爲旁人側目所動,嘴角上揚微微一笑道:“那麼辛南就問了?”接着他似是思考了一下,便說道,“不知太衡大人以爲,眼下我大商有什麼事情是亟待解決的?”
朝堂內一片默然,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傅說要如何回答這個難題,現在就不說大商全境,就是王都也是一團亂麻,事情紛亂複雜,還真是一時難以理出一個頭緒來。
傅說低頭不語,過了約有半柱香的時間,辛南急躁,便忍不得了,說了一句:“太衡大人初來王都,不瞭解情況也是正常的!說不出就算了!”其他朝臣也都點頭附和,心想這傅說也不過如此,看來也就是虛名而已。
子昭有些擔心,更是有些對舅舅辛南的舉動不知該如何說纔好。辛南本性不壞,能力也是有些的,只是性子過於急躁,加上有些時候想問題顧慮不夠周全,做了幾年左相之後,更是有些驕縱了。子昭有些後悔把左相的位子留給他了。
就見傅說微微一笑,反問回去:“左相大人可是一貫如此的?”
“什麼?什麼一貫如此?”辛南被他問得有些發矇,看着傅說莫測的神色,莫名便覺得自己被比了下去。
傅說嘆了口氣道:“左相大人久理朝政,怎會不知大商亟待解決的事情是什麼?這麼直接問了說,叫說怎麼回答?若說是大人考校於我,現在我被王上親自拜爲‘太衡’,位高於左相。依禮左相不可責問上官,說要是回答了,不就在說左相不守禮?若說是大人真的不知,那大人這左相做得……”“實在是不合格”這半句他含了沒有說出來,饒是這樣,辛南也面上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十分掛不住了。
子昭心中暗暗好笑:可算來了一個能治住辛南的人了!先前右相在世時,也是與辛南常常在朝堂脣槍舌戰,也不常見他吃了口舌上的虧,這次竟然被傅說說的不敢應答了!看來把傅說請來還真是請對了!子昭忍了忍心中笑意,看看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們,幾個平時對辛南就不大服氣的人也是面上含笑,估計心中正在稱快。他輕咳了一聲,說道:“太衡大人不必多慮,左相也是想要驗證一番,看看是否與大人心中所想一致,還請直接說來。”
辛南見王上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連忙道:“正是,正是!”卻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傅說看看子昭,見他鼓勵地看着自己,邊侃侃而談:“想必諸位大人也是知道的,現在我大商確實是憂患衆多,事情繁雜。若說亟待解決的事情,還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說得清楚的。”他見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雖然有些忐忑,但也還算鎮定,繼續說道:“在說看來,面子上的第一件事,便是先王上下落不明這件了。而這件事又擺明了與公子訥和鬼方有關,也就是與這次圍城的主謀有關,因此這平定反叛與尋找先王上可以算作是一件事。這件事不只關乎於大商名譽,更關乎大商國運。”
辛南還是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既然如此重要,那大人爲何要說這是面子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