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夷湘發狂的這個間隙,大量的商兵已經過了冰面,與對岸亂成一團的鬼方士卒接陣交戰起來。夷湘對身後的混亂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但是身體卻急速抖動,雙眼也越來越紅。
丹羽見她如此狂態,生怕有什麼閃失,急忙護在子昭身前,子昭反倒將她擋在後面。夷湘過了好一會兒,猛地擡頭髮現眼前混亂的局勢,握掌高舉,口中唸唸有詞。頓時冰面上黑霧四散,陰風怒號,直朝着所有的大商兵馬飛了過去。但是此時大商的兵馬已經和鬼方的混在了一起,不少鬼方的士卒也隨之倒下。但夷湘已經瘋了,根本不管人的死活,她的手中已經沒有了骨片,現在全憑着自己的內力和本命精血在召喚和驅使這些陰魂。
丹羽見到現在情勢已經不可控制,急忙射出朱雀箭,把自己全部的離火之精都凝聚到了一起,一個大火球熊熊朝着夷湘撲去。夷湘也凝聚了全部的陰魂與之硬撞。天際爆發出一片焰火,耀眼的光芒刺得衆人都無法睜開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人們才慢慢揉着眼睛看過去,夷湘滿身是血,陰慘慘地站在那裡,身邊已經沒有一絲陰魂的影子了。丹羽也靠在子昭的懷裡氣喘吁吁,但還是警惕地看着夷湘。
此時大商的兵馬已經盡數渡過了冰面,鬼方的士卒也跑得差不多了。子昭跨前一步,看着夷湘說:“巫女,你不要這樣激動,現在大勢已經無法挽回了。你還是回去繼續做你的巫女吧,予不會把鬼方的宗廟全部都毀掉的。”
夷湘呆呆瞪着他,一字一頓地搖着頭說:“這怎麼可能?公子已經跑了,你怎麼可能輕易把鬼方放過?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怪我聽信了公子的花言巧語,把鬼方當成了他的陪葬!夷湘有錯,無顏再回鬼方!”說着竟然朝着冰面跳了下去,她竟然可以穿透冰面,直直沉了下去。
很快冰面越來越小,先是化成水,接着水也越來越少,最後竟然變成了一條沸騰的小溪,但是卻找不到夷湘的蹤跡,一絲都沒有。阿夢走到溪邊看了一會兒,嘖嘖道:“沒想到這個巫女竟然水解了?這是瘋了!她這是把自己獻給所有的陰魂爲食啊!這麼一來可是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來的!”
丹羽慨嘆道:“這位鬼方的巫女本領實在高強,可是太陰毒了。不過終究還是公子訥把她害了。”
子昭點點頭,轉身朝着丹羽點點頭,說:“成功只差一步,咱們還是快些前行,早一些到達鬼方!”丹羽點點頭,和阿夢一起重新踏上了前進的征途。
鬼犼自己在城寨中原本是想着好好守城的,可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的姬妾就開始悄無聲息地每天都死去一個,而且都是剛侍奉完自己的那一個。這怎麼能讓自己不寒而慄?鬼犼每天待在府中都覺得心驚膽戰,他只好住到了守衛最強的祭壇附近,可帶過去的姬人還是一個一個的死去。這下他害怕極了,覺得等不到前方大軍打敗商王,自己就先死在這裡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鬼方的各個城寨中就起了這樣的流言:他們的巫女大人準備帶着軍隊和這裡的客卿原來的大商公子一起跑掉,開始人們還是不太相信,可是這話越穿越真,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而且夷湘當時在陣前與大商對峙,並沒有真的打起來。城寨裡的人們不由對流言有了幾分相信,別人尤可,鬼犼卻對這樣的話最起碼信了九分,而且公子訥自從大商兵馬攻來之後,就不見了人影,實在讓人懷疑。
這來來回回的好多事情堆在了一起,之後更是傳來了季歷從周方邊境處攻進來的消息,鬼犼實在忍不住了,就帶了親信侍衛和一些姬人漏夜逃出了城寨,想要從更西方的宗主之國借些兵馬,一血前恥。
他這麼一跑了之,鬼方城寨卻亂成一團,一時間百姓流離,人們逃的逃,躲的躲,一座昔日繁華堅固的城寨竟然猶如鬼城一般。那些好不容易從商軍戈矛之下逃出來的鬼方士卒們,原本想着回到家園,可以與親人團聚,沒想到親人也消失無蹤。一直以來敬若神明的族長沒了蹤影,天人一般的巫女大祭司也是個與人鬼混的女人,鬼方民衆的心裡缺了主心骨,如一盤散沙般惶惶不可終日。
子昭帶領大軍踏進城寨,見到滿目荒涼,心中也着實慨嘆:鬼方如此大的方國,就因爲族長一人之過,結交了不該結交的人,就弄成這樣,實在是可惜。他想到自己,更是覺得朝堂上斷斷不可以有那些巧言令色不安好心的人。
路邊跪着很多人,恭恭敬敬地朝商王行禮,城內一片鴉雀無聲。只有幾個老者抱着祖先的供奉,瑟縮着躲在一邊,生怕祖先被商王毀掉。
子昭目光所及,倒也真的看到了這些人,他輕輕一笑,說道:“不必藏了,你們的先祖,予是不會毀掉的。”這些人鬆了一口氣,連連磕頭,子昭接着補充,“你們這就帶着祖先牌位,一起去周方,由周方來幫着供奉。”
這些老者和鬼方其他的族人呆了一呆,卻也明白了商王的意思,知道自己滅族的命運已經無可避免,恐怕鬼方所有的青壯都會淪爲奴隸。頓時滿城哀嚎,悲慼之聲不絕於耳。子昭於心不忍,辛南走上前來,拱手道:“王上,這些小事就交給臣下去處理吧。”
子昭點點頭,自己先離去了。丹羽看了眼前的一幕,想起自己以前在子方,父親對自己的期望。看來這一族之長還真是不好當,稍有不慎就會滅族亡種,自己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餘下族人卻只能爲奴了。這個鬼犼還真是個軟骨肉,之前偷襲他們城寨的時候,覺得他功夫不錯還是個有些擔當的族長,沒想到真的兵臨城下,他竟然跑了。鬼方有這樣的族長,還真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