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學炎正看得入神,忽然一陣香風襲來,扭頭一看,發現一身素衣的蘇歸蝶已經站到了自己身旁。
蘇歸蝶面色平靜,不見有絲毫的表情,見農學炎的目光又轉向了臺上的鬥法,輕聲問道:“方師兄的情況怎麼樣了?”
農學炎輕描淡寫地答道:“還能怎麼樣,自己找的罪,自己受唄。如果他能像我這樣灑脫,那可就好辦了。”
“方師兄是性情中人。”蘇歸蝶想了一下,才淡淡地說了一句,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農師兄,你也是。”
農學炎悶聲說:“想必你多少也猜到了一些關於他的事,即便如我這般放蕩不羈之人,也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蘇歸蝶說:“情之一事,誰又能說得上理解呢?”
“所以我從不去觸碰這種麻煩東西,那隻會給自己徒增煩惱。”農學炎頗有些無奈地說。
“那是因爲你還沒有遇到命中註定的那個人。”
農學炎不禁微愣,扭過頭來,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蘇歸蝶:“蘇師妹,聽你的口氣,好像已經動了凡心了?”
蘇歸蝶不接話,目光有意無意地向四周環視着,突然猛然定住了,因爲她對上了一雙佈滿滄桑的,清亮的眼睛。
彷彿是一潭靜謐的水鄉的眼眸裡,不經意間激起了漣漪,折射出異樣的光芒。
那個苦行僧打扮的人,在人羣中如此的不起眼,卻又如此的顯眼。
葉沉星也想不到他就這麼隨意一瞥,就對上了蘇歸蝶的目光。他愣了一下神,隨即把目光移開。
這時,一個小老頭擠到了他身旁,他扭頭一看,發現竟然是諸葛毛。
只見諸葛毛已經換了一身行頭,頭上裹着一條紗巾,臉上抹了不少土灰,要不是葉沉星眼尖,一時還難以認出他來。
葉沉星不禁啞然失笑,他想不到堂堂七魔之一的淫.魔諸葛毛,爲了躲麻煩,竟甘願屈身打扮成這副模樣。
葉沉星低聲道:“諸葛兄,你這又是何苦呢?”
諸葛毛一臉嚴肅地說:“你可能不知道,現在這觀日城裡高手如雲,諸如東昊掌門道印、南峙掌門狄鐵、西琦掌門釋塵方丈、北芒掌門縹緲姬這些個絕世高手,全都來了,我跟他們比實在微不足道,可不得小心一點。”
葉沉星點頭道:“你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不過正道的高手很多,邪道的高手也不少,其實沒必要太過擔心。”
諸葛毛說:“這裡確實有不少的邪道高手在,可是邪道的這些人都是一盤散沙,一旦打起來,會不會相幫都不一定呢,我信不過他們。”
葉沉星擡頭看向黑雲漸漸低沉的天空,喃喃道:“一定會打起來的,到時候團結一致也好,各自爲政也罷,都逃不過……”
“逃不過什麼?”諸葛毛見葉沉星沒把話一口氣說完,忍不住追問。
葉沉星迴過神來,答道:“很快就會有另一批高手到來,他們將是正道和邪道共同的敵人,誰也逃不過這場陰謀,沒有人能置身事外。”
諸葛毛聽得有些糊塗,眼珠子不聽轉動着,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我也是剛剛纔知道,不是刻意瞞着你……他們到了!”葉沉星說時豁然擡頭,看向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天空中的那個白衣人。
那個突然出現的白衣人也正看着葉沉星,兩人隔着熙熙融融的人羣對視着,彷彿這天地之間就只有他們。十年光景,他一眼就能認出他來,他也一眼就識破他的身份。
如此的相似目光,又如此的不同。
葉沉星的內心五味雜陳,情不自禁地從嘴裡吐出兩個字來:“寒秋……”
鬥法臺上正在酣鬥,臺外的羣雄歡聲如雷,紛紛起鬨。高空之上,一襲白衣的莫寒秋腳踏虛空,傲然而立,衣袍隨風飄動,颯颯作響。他的目光從葉沉星身上挪開,投向了鬥法臺,似乎也很關心臺上的打鬥情況。
這時,一道紅光閃現,一個紅色人影從空中掠下,落在在鬥法臺中央,輕飄飄地站定。衆人皆驚,都不約而同地靜了下來,朝鬥法臺中央的那個紅色人影望去。
正在打鬥的三小邪怪、謝風往、王成石、公孫直、龍青樹這些人也停下了手,各自分開了觀望着彼此,試圖弄清楚這突發的狀況。
謝風往仔細瞧了那紅色身影一眼,呆愣了一下,然後眉頭微微一皺,隨即又緩緩鬆開。似乎心中有什麼事情已經落定,就等着它出現一樣。
邪老大微笑着半眯起了雙眼,看看謝風往和那紅色人影,又看看旁邊的王成石,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臺下羣雄經過了短暫的靜默之後,便爆發了議論聲,絕大多數人還搞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人羣中,葉沉星突然向前跨出兩步,目光炯異,死死地盯着臺上的那道紅色人影,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農學炎和蘇歸蝶亦是神情怪異地看着這一幕,他們已經注意到了莫寒秋的到來,還正自驚詫,卻沒想到又有一個人來得猝不及防。
莫寒秋仍那般直挺挺地立在空中,興致勃勃地朝下方看着。事實上,飛在空中的有不少人,大家都是爲了看熱鬧,偶爾飛起來瞧一瞧,並不能像莫寒秋這樣長久地停留,須知這樣做是要源源不斷消耗靈力的。
紅色人影微微擡起頭來,轉過身,面向謝風往。
臺下立時響起一片驚歎聲,因爲大夥兒都看到了紅色人影的面容,那是一張美麗絕倫的臉,嬌豔欲滴的面容,配上一雙楚楚動人的眼睛,只是站在那裡,就能夠勾走無數男子的魂。
謝風往看到那張臉了,目光微微一滯,隨即強自眨了眨眼睛,情感複雜地開口道:“師妹?“
紅色人影那嫵媚的聲音響起:“二師兄,別來無恙。”
在場的認識諸葛花雲的人並不多,葉沉星勉強算一個,以前他只知道諸葛花雲是白雲城的真傳弟子,後來才知道她跟狂魔諸葛白裳有很深的淵源。當莫寒秋出現之時,葉沉星就知道諸葛花雲一定會跟着出現,但他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
更沒想到諸葛花雲和謝風往認識,而且還是師兄妹。
從旁邊的一些人的隻言片語當中,葉沉星得知諸葛花雲竟然是諸葛白裳的親生女兒,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你來做什麼?”謝風往的臉上恢復了平靜。
諸葛花雲不動聲色地瞄了王成石、公孫直和龍青樹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說道:“二師兄,當年你不願跟我和大師兄前去白雲城,冒着被我爹追殺的風險浪跡江湖,看來這些年你過得也不怎麼好。”
謝風往冷聲道:“我只不過是還有一些恩怨沒有了結,等我了結以後,就會親自去找師父他老人家請罪。”
“恩怨?”諸葛花雲故作思考,“爲了當年那個女人?”說着她轉向了王成石、公孫直和龍青樹三人,“那好辦啊,把他們都殺了不就得了。”
“我自有分寸。”
一旁聽着兩人對話的王成石這時候冷哼了一聲,對諸葛花雲喝道:“你是什麼人,我跟姓謝的之間的恩怨,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諸葛花雲冷眉微皺,輕輕擺了擺袖子,一道粉紅的法訣如同萬千鋼針,剎那之間罩住了王成石。
王成石大駭,拼盡全力打出法訣抵擋,手臂揮動間,一道道法訣形成,每一道法訣都被他強化到了極致,饒是如此,仍有不敵之勢。
最終,他連看家的本事都拿了出來,腳踩八卦,大喝一聲,全身爆出靈力,團團護住周身,這才勉強抵禦了那萬千鋼針的攻勢,但也不禁大吐了一口血。
王成石面色慘白,心中無比震驚,他惡狠狠地盯着諸葛花雲,他沒想到諸葛花雲這般年紀竟有如此修爲,在她面前,他簡直就如螻蟻一般。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一旁看熱鬧的三小邪怪這時候吵吵嚷嚷起來,邪老大叫道:“王掌門,你連諸葛白裳的女兒都不認識,還說什麼跟人家仇深似海,我看你就會吹牛皮。那什麼,花雲小妹子,就是這個人欺負你二師兄,你可要好好教訓他。”
諸葛花雲瞥了邪老大一眼,緩緩說道:“你們三個老邪怪,從來就沒幹過什麼正經事,我們之間還有很多舊賬呢,我會找機會慢慢算的。現在這裡沒你們什麼事,閃一邊去!”
邪老大還想辯駁幾句,邪老二連忙跳過來捂住他的嘴巴。三兄弟用眼神交流了一會兒,最後識相地靠過一邊待着。
王成石此時面如死灰,他環顧四周,見得衆多羣雄高手都在,忽然又有了些底氣,粗聲說道:“我們醉風派跟你爹有過節,這不假,但這跟你卻沒有任何關係,我們跟姓謝的有仇,也跟你沒什麼牽連,你現在站出來是要爲你爹賣力,還是爲這姓謝的出頭?”
諸葛花雲淡淡地說:“諸葛白裳的事,跟我沾不上邊,我懶得過問。我二師兄的事,說起來我也是局外之人,他若讓我幫他,你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我如今之所以站在這裡,只是想捋一捋你和我二師兄之間的恩怨,這些陳年往事不明不白的,別有用心的人就會趁人之危,欺負我二師兄有口難言。”
王成石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但在諸葛花雲面前,他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諸葛花雲慢悠悠地說:“當年我和洛塵香、謝風往因爲懼怕諸葛白裳的追殺,一路逃亡至斷鬆崖附近,遇到了一個身負重傷男子。謝風往見他命在旦夕,便動了惻隱之心,謝風往讓我和洛塵香先走,自己則留下來救他。”
“這名被救醒了男子自稱是醉風派的弟子,他告訴謝風往,醉風派裡出了叛徒,正蒙受大難,懇求謝風往助他一臂之力。謝風往起初並不願參合別人的門派內鬥,但經不住男子的誘騙,最終答應下來。”
“幾日後,男子帶着謝風往,以及許多自稱是醉風派弟子的人,殺入了醉風派,幾乎將整個門派血洗了一遍。謝風往修爲了得,跟那所謂的‘叛徒首領’打成了平手,在這過程中謝風往覺察到了整件事情的不對勁,但爲時已晚,兩人鬥得不可開交之時,那名男子突然偷襲,將‘叛徒首領’斃命當場。”
“謝風往意識到可能闖了大禍,當即罷手,並設法救助這場劫難中無辜者,但被那名男子和他的同夥合力阻止,並且將謝風往囚禁起來。控制了醉風派,那名男子便開始在門派中殺戮姦淫,最後,他還想殺了謝風往。”
“不料謝風往命大,當晚便被一名女子救走了,一路順利地逃出了醉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