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站住”,兩個人叫出口,一人是南宮聖榮,另一人是何人?
聲音是從大門外傳來的,衆人覺察到了,都是扭頭看去。
只見一個風塵僕僕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蓬頭垢面,滿頭大汗,但長得非常俊俏,英氣逼人。
衆人都是疑惑,心裡苦思着眼前這個年輕男子是個什麼來頭,竟然跟着南宮聖榮一起把上官鬆喝住了,難道也是南宮世家的人?
南宮雨兒一驚之下竟是流了滿臉的淚水,顫聲說道:“大牛,你——你怎麼來了?”
葉沉星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慘然道:“醒來之後發現你不在了,我還能去哪兒。”
南宮雨兒的臉色瞬即暗淡下來,說道:“大牛,是我對不住你。我只是不想因爲我的事,讓大伯和南宮世家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看到葉沉星和南宮雨兒你一言我一語盡是柔情蜜意,上官鬆冷哼一聲,說道:“我現在算是明白什麼是心有所屬了!”
葉沉星聽得上官鬆的話,沉默的片刻,走上前來,兩眼盯着他,眼中的光芒自是複雜無比。
上官鬆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怪里怪氣的男子這麼盯着看,自然是有些不自在,冷聲道:“幹什麼?你究竟是什麼人?”
葉沉星恭恭敬敬地向上官鬆行了一禮,認真說道:“恕在下冒昧,懇請上官公子賜藥,救雨兒一命。”
上官鬆冷哼一聲,扭頭看了堂上的南宮聖榮一眼,見南宮聖榮沒有任何表示,便又回頭看向了葉沉星。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有資格向我求藥?”
葉沉星說道:“在下並無冒犯之意,實是雨兒命在旦夕,已無其它救治之法,請上官公子發發善心,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
上官松下意識又看了南宮聖榮一眼,笑了笑,對葉沉星說道:“望秋金丹是我上官世家的秘寶,絕不可施與外人。不過你若是下跪求我,我或許可以考慮考慮。”
葉沉星聽聞此言,頓時大喜,隨後又猶豫起來,最終他還是咬了咬牙,決定跪下。
“不可!”南宮聖榮和南宮雨兒同時出聲。
葉沉星愣住了,站在那裡好似在心裡做着痛苦的掙扎,片刻之後,他“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對着上官鬆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懇請上官公子賜藥,在下感激不盡!”
上官鬆仰天大笑,看也不看葉沉星一眼,對着南宮聖榮說道:“南宮世伯,你先前的戲確實演得精彩,我差點就被你給唬住了。爲了拿到我手上的這顆望秋金丹,你可真是煞費苦心啊。”
“可是眼下的這一出你肯定料想不到吧?你以爲找幾個跟我沾點關係的人來鬧事,就可以逼我交出望秋金丹?當初我們兩家可是約定好了,雨兒嫁到上官世家來,纔有資格服用望秋金丹。如今你們單方面悔婚,還有什麼資格和臉面求我獻出丹藥?”
“有情人終成眷屬,確實很令人羨慕。”上官鬆說着從懷中掏出一隻玉瓶,抖出了一粒小指頭大小的金色丹藥,捏在手中,“這便是望秋金丹,上官世家也僅此一粒,它不僅能夠起死回生,還能大幅度地增強修爲。”
葉沉星猛然擡起頭來,眼睛死死地盯着上官鬆手中的望秋金丹。
“這樣的稀世之寶,誰都想拿到,何止是你們南宮世家。”上官鬆似乎是覺察到了葉沉星那炙熱的目光,回過身看向他,“至於你,雖然是跪下磕頭了,可是我也說得明明白白,你若是下跪求我,我或許可以考慮考慮,然而考慮並不代表一定答應給,不是嗎?”
葉沉星頓時愣住了,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上官鬆。
“現在我考慮好了,爲了不違背祖訓,我還是決定不給。”
上官鬆說完痛快地大笑起來,笑罷,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他將那望秋金丹含入嘴裡,一口吞下。
葉沉星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上官鬆的這一舉動,等到他醒悟過來上官鬆已經將望秋金丹吞食,這世上再也沒有了望秋金丹,南宮雨兒的命也沒救了,他頓時氣得胸腔都要炸裂開來,雙眼通紅,猶如一頭猛獸一般撲向了上官鬆。
上官鬆似乎早已預料到葉沉星會有這般過激的舉動,電光火石之際袖子一甩,便將葉沉星給隔空拍飛了出去。
“卑微螻蟻,不知好歹!”
看到葉沉星撞在大門邊上頭破血流,上官鬆心中暢快之餘,不忘冷嘲熱諷。
葉沉星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靜靜地看着上官鬆,忽而朗聲大笑起來,笑聲中盡是淒涼之意,衆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葉沉星這聲大笑是何用意。
南宮聖榮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急忙出聲道:“大牛,你先退下,這裡的事交給老夫處理便可。”
南宮雨兒隨後也憂心忡忡地說道:“大牛,你快走吧……”
葉沉星搖搖頭,仍是看着上官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終於開口說道:“這便是所謂的六大世家之一的上官世家?這便是上官世家少主的行事作風?世家名門,滿口仁義道德,實則陰險狡詐,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
衆人皆是屏住了呼吸,葉沉星的這般驚人之語,表面上針對上官世家和上官鬆,實則連六大世家都給暗指了進去,這般公然挑釁,難道就不怕六大世家報復嗎?
眼看葉沉星就要失控,南宮雨兒急得眼淚直冒,再也顧不得許多,奔過去扶住了葉沉星,說道:“大牛,我們走吧,別跟這些人一般見識。”
看着南宮雨兒,葉沉星的眼中竟閃爍出晶瑩的光芒來,眼角已是溼潤,說道:“你的毒未解,我們能去哪裡呢。你若離我而去,我又如何活得下去?”
南宮雨兒急道:“你不走,是要我當場死在你面前嗎?”
聽得南宮雨兒此言,葉沉星當即愣住了。
這時一個聲音說道:“少俠請留步,在下有一事想請教。”
衆人尋着聲音的方向看去,見說話之人乃是東昊派真傳弟子方幕。自從葉沉星一出現,方幕的目光就從沒有在他身上移開過,雖然已時隔多年,但是葉沉星的臉,方幕是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的。
當然,眼前這張臉與當年的那張臉有較大的出入,但是兩者的相似程度讓人震驚。
葉沉星擡起頭來,對方幕說道:“請說。”
“請問少俠高姓大名?”
葉沉星苦笑,答道:“我姓葉。”
在場的所有人皆是大驚,就連南宮聖榮和上官鬆也不例外,聽到這個姓氏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反應便是將眼前這個男子跟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人聯繫到了一起。
大魔頭葉沉星!
上官鬆這時竟是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臉上浮現出些許驚慌之色。
葉沉星接着說道:“名爲大牛。”
廳上羣豪都是長吁一聲,接着便有嬉笑出聲,大感這個名字滑稽不已。
方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下意識看了旁邊的農學炎一樣,農學炎只是大口大口地吃肉喝酒,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上官鬆冷笑出聲,對方幕說道:“方大俠難道以爲這小子會是那無惡不作的大魔頭葉沉星麼?像他這種螻蟻,若是大魔頭葉沉星,那天下可就太平了。”
“你——”
若不是南宮雨兒攔着,葉沉星當場就跟上官鬆拼命了,他此時憋着一口怒氣,滿臉漲紅。
“雨兒,你怎麼了?”
這時,南宮聖榮突然焦急地叫出聲。
葉沉星急忙低頭一看,只見南宮雨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雙手捂住了胸口,臉上盡是痛苦的神色,嬌喘了一陣,還是說不出話來。
這一下,衆人立即靜默了下來,眼睜睜地看着這怪異的一幕。突然,南宮雨兒“哇”的一聲從嘴裡吐出一大口鮮血來,噴得葉沉星滿身都是。
南宮聖榮和蘇歸蝶幾乎是同時躍身過來,幫葉沉星扶住南宮雨兒,然後查看她的情況。
“急火攻心,導致體內的劇毒提前發作了。”蘇歸蝶皺着眉頭說道。
嶽紅掏出一隻紅色小瓶子,上前遞給了蘇歸蝶。
“這是雲流宗的鎮痛丹,能夠暫時緩解南宮姑娘的痛苦。”
蘇歸蝶接過丹藥,給南宮雨兒服下了。
南宮雨兒緩了一口氣,蒼白的臉上有了些生機,但是在座的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而且這個暫時很短暫。南宮雨兒的父母是怎麼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南宮雨兒能夠熬到現在實屬不易。
這種毒不發作則已,一發作便要人命。
南宮雨兒睜着美麗而迷濛的眼睛,看了看蘇歸蝶,說道:“蘇姐姐,你的信我看了,藥已經給你備好,過後大伯會轉交給你。”
蘇歸蝶微微點頭,面上帶着些哀傷,默默地站起身,退到了一旁。
“大伯,雨兒不孝,給您添了這麼多麻煩……”
南宮聖榮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老淚縱橫。他輕輕地拍了拍南宮雨兒的手背,神情落魄地起身走到門外,背對着衆人,仰頭看着那茫茫天際。
葉沉星已是泣不成聲。
南宮雨兒伸手爲他擦去臉上淚水,輕聲說道:“你不用難過,我此番回來,就沒打算能夠再活下去。”
葉沉星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南宮雨兒繼續說道:“我本打算就這樣瞞着你走了,也好讓你不必太傷心,卻沒想到還是騙不過你,讓你追到了這裡來。有點冷,大牛,抱抱我好麼?”
葉沉星猛然伸手將南宮雨兒抱住了。
南宮雨兒在葉沉星的耳邊說道:“大伯想要硬奪上官世家的望秋金丹來救我的命。我不能讓他這麼做,爲了我一個人,讓南宮世家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葉沉星將南宮雨兒抱得更緊了。
“能快快樂樂地跟你在一起,哪怕只有短暫的數月時光,也比嫁給不喜歡的人空活一生,要強得多了。”
葉沉星的淚水流到南宮雨兒的肩上。
南宮雨兒的聲音變得微小,小得只有葉沉星一個人能聽見:“你要好好活下去,無論是作爲大牛,還是葉沉星。”
葉沉星一愣,急欲看到南宮雨兒的眼睛,但他才微微一動,便被南宮雨兒緊緊地摟住了。
“不,不,你千萬不要動,不要鬆開我,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
在南宮雨兒的低語聲中,葉沉星感到胸前的衣衫已經被南宮雨兒嘔出的血水溼透了。
接着,他感到南宮雨兒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再接着,他感到南宮雨兒的身體在慢慢地冷卻下來。
他知道生命正漸漸地從這個美麗的軀體之中退出去。
葉沉星慢慢地擡起頭來,他終於看見了南宮雨兒的面孔。
但他卻永遠也看不到那雙動人心魄的眼睛了。
南宮雨兒面含微笑,眼睛微閉着,長睫覆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