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徐州被攻破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入京師,原本做好到了一切安排的趙佶在得到消息之後當即爆發了雷霆之怒,據說在宮中接連杖殺了數名內侍、宮女。
怪不得趙佶如此的震怒,要知道在楚毅自江南興兵北上的時候,趙佶便已經下令地方官員竭盡所能的去抵擋楚毅,試圖將楚毅阻擋在京師之外,至少也要給他贏得做出安排的時間啊。
可是這些地方上的官員莫說是去阻擋楚毅的進軍腳步了,幾乎大部分的城池根本連抵擋都沒有抵擋,在楚毅大軍抵達城池之下的時候便是大開城門,如同迎接王師一般迎接楚毅等人。
而徐州乃是重鎮,更是京師之外幾大屏障之一,能夠坐鎮于徐州的自然是深得趙佶所信任的寵臣。
本以爲憑藉着徐州城高牆厚,兵力衆多,少數也要將楚毅抵擋在徐州城下數日之久的,趙佶卻是做夢都沒有想到徐州城竟然連一日都沒有抵擋,甚至在楚毅所部攻城的同時便打開了城門恭迎楚毅入城。
趙佶的咆哮聲在大殿之中迴盪,就算是如蔡京、高俅、李邦彥這些人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趙佶的晦氣。
發泄了一通的趙佶,紅着眼睛衝着高俅道:“高俅,朕問你,種老將軍如今所在何處?”
种師道已經於幾日之前率軍出發前往應天府去了,畢竟應天府已經是京師最後一道屏障,必須要有值得他所信任的种師道坐鎮趙佶才能夠安心。
高俅連忙上前一步向着趙佶道:“回稟陛下,種帥已經於日前抵達應天府,並且根據應天府傳來的消息,種帥已經接掌了整個應天府的防禦事務,並且開始做各種準備。”
趙佶明顯是氣急了,其實种師道早已經抵達應天府的消息,經由監軍樑方平的密函傳回,可以說种師道在應天府到底做了些什麼,見了哪些人,沒有人比趙佶更加的清楚了。
他只不過是一時氣急,想要得到一些心理上的慰籍罷了。
擺了擺手,趙佶看向應天府方向,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給自己鼓勁道:“朕相信種卿家一定會不負朕之所望,將楚毅這些反賊鎮壓下去的。”
應天府
做爲京師的北方門戶,應天府在大宋各府各道當中地位還是相當之高的,一直以來在應天府便駐紮着上萬兵馬,如今隨着种師道率軍而來,應天府卻是越發的熱鬧起來。
一下子多了數萬之多的兵馬,可想而知應天府府城當中會是一種何等的景象。
也虧得种師道素來治軍嚴謹,這要是換做其他的將領統領數萬大軍進入府城之中的話,不將一座繁華大城給搞得雞飛狗跳一團糟那纔是怪事呢。
就算是如此,在種師道的嚴格要求以及約束之下,仍然是有一部分士卒偷偷的溜出大營在府城當中鬧出了不小的亂子。
爲此种師道甚至足足砍了數十名帶頭的士卒,這纔算是將這一股子風氣給剎住,不過种師道卻也因此而被許多來自於京師的禁軍士卒所記恨不已。
种師道雖然名聲震天下,可是其威嚴主要是來源於邊鎮之地的種家軍,在種家軍當中,种師道的命令的確是無人敢違背,然而對於那些來自於禁軍當中的士卒來說,這些老爺兵可不會去怕种師道。
种師道以軍法治軍,非但是起不到效果,反而是惹得不少的士卒記恨,只能說大宋禁軍真的是從根子上爛透了。
大帳之中,一名中年將領滿臉的風霜看着坐在帥位上的种師道開口道:“大兄,自大兄下令斬殺了那些違背軍令的士卒之後,那些來自於禁軍的士卒便隱隱有一股暗流,不少士卒更是對大兄心懷怨恨。”
种師道一拍桌案,面露怒容道:“大宋養兵百萬,可用者寥寥,禁可堪一用者十中無一,若非是陛下非要我帶着這些廢物前來的話,種某一人都不會帶來,非但是幫不了什麼忙,只會添亂。”
种師中做爲种師道的弟弟,也是種家軍如今的負責人,可以說是一員良將,聽了种師道的話臉上禁不住露出幾分苦笑道:“若非是有我種家軍在的話,真不敢想象靠着這些禁軍,能夠守得住應天府幾日。”
种師道擺了擺手,看着种師中,神色一正道:“軍中的暗流自不去理他,那些廢物就是有再多的怨言也不會有什麼威脅,反倒是那自徐州而來的楚毅所部,如今已經到了何處?”
种師中看着种師道道:“好叫大兄知曉,據我們的快馬探寶以及皇城司傳來的消息,楚毅所部人馬已經接近虞城,至多再有一兩日的路程便會進入應天府地界。”
种師道臉上露出幾分瞭然之色輕嘆一聲道:“楚賊來的好快,看來陛下指望那些人拖延一下楚毅所部的進軍速度卻是要失望了啊。”
种師中帶着幾分不屑道:“指望一羣廢物去抵擋楚毅所部精銳之師簡直就是妄想。”
說着种師中眼中流露出幾分躍躍欲試的神色向着种師道道:“大兄,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是憑藉着應天府的府城同楚毅所部打攻防戰,然後等四方勤王兵馬前來還是……”
种師道微微搖了搖頭道:“此舉看似穩妥,卻是最爲不妥,莫要忘了,楚毅他們所打出的可是清君側的旗號,而非是造反的旗號。”
种師中冷哼一聲道:“清君側不就是造反嗎?”
看了种師中一眼,种師道笑道:“造反就是造反,清君側卻是不同於造反,哪怕大家明知道清君側其實同造反沒有什麼區別,可是對於一些心懷僥倖以及有心觀望的人來說,他們便可以坐等結果出來再考慮如何選擇。”
种師中能夠成爲一員將才,顯然也不是愚鈍之輩,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看着种師道道:“大兄的意思是說,我們想要在這裡拖住楚毅,然後等待勤王之師趕來是不可能了?”
种師道微微頷首,捋着花白的鬍鬚,眼中閃爍着精芒道:“不是爲兄高看咱們這位官家,死忠於這位官家的文武怕是沒有幾人,就算是有勤王之師,只怕也有寥寥的愚忠以及投機之輩罷了。”
似乎是聽出了种師道話語當中的意思,种師中忽然之間擡頭看向种師道道:“大兄你這是不看好陛下嗎?”
种師道什麼都沒有說,但是以种師中對其瞭解,种師道沒有開口,那就是默認了。
兩日之間一晃就過,這一日原本緊閉的城門轟隆隆的開啓,就見一隊兵馬呼嘯而出,爲首一員大將不是別人,正是种師中。
种師中同種師道一番商量,顯然不會在這裡死守城池,按照种師中的想法,倒是準備在路上伏擊一把,哪怕是不能給楚毅所部造成多大的傷害,至少也要打出自家的氣勢來纔是啊。
高高的城樓之上,种師道看着种師中率領着兩千種家軍以及一萬禁軍浩浩蕩蕩的出城而去,眼中卻是流露出幾分凝重之色。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道身影走了過來,向着种師道道:“種帥莫非是在爲二將軍擔心嗎?”
种師中乃是种師道的弟弟,所以在種家軍當中,种師道乃是無可置疑的大帥,而种師中自然也就被稱之爲二將軍。
看了那人一眼,种師道淡淡道:“周昂將軍怎麼不在軍中巡視,來此見種某,可是有什麼事嗎?”
周昂乃是同林沖所齊名的禁軍教頭,一身修爲倒也不差,此番征戰,趙佶卻是將禁軍不少教頭派了出來。
這些教頭諸如周昂、丘嶽、王文斌等,雖然說並非是那種如魯達、武松等拔尖的將領,但是一個個的修爲也是不差,做一做雜號將軍,衝鋒陷陣,斬將殺敵還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
而周昂正是這些教頭當中的佼佼者,因爲其一身修爲強橫的緣故,所以被种師道給記下。
周昂四下看了看,一副神秘的模樣上前一步,低聲道:“大帥可有把握守住應天府?”
种師道聞言頓時眉頭一皺,冷哼一聲看着周昂,在種師道那一雙充滿了威嚴的虎目之下,周昂有一種被看穿了的感覺。
不過周昂既然敢開口詢問,卻也不懼种師道的盯視,無比坦然的同種師道對視。
只聽得种師道一字一句的看着周昂道:“若是老夫所料不差的話,你周昂怕是那楚毅的人吧。”
對於种師道能夠猜到自己的身份,周昂倒也不覺得驚訝,自己都表現的這麼的明顯了,要是种師道還猜不出自己背後之人是誰的話,那麼种師道也枉自有那麼大的聲名了。
拱了拱手,周昂向着种師道笑道:“大帥果然明察秋毫,周某就知道瞞不過大帥。”
神色平靜的看着周昂,种師道沒有說什麼,而周昂則是神色一正道:“周某前來見大帥便是希望大帥能夠打開城門,同我家提督一起入京,清君側,扶太子登基,保大宋社稷不倒……”
种師道等到周昂將話說完,淡淡的道:“這就是楚毅要你同我說的話嗎?”
周昂卻是搖了搖頭道:“我家提督大人素來對大帥頗爲讚賞,但是卻沒有讓我來勸降大帥的意思,我之所以前來,不過是個人的主意罷了。”
种師道轉過身去,無比平靜的道:“你且去吧,本帥你會拿你,但是想要本帥打開城門,卻是休想。”
周昂看着背對着他的种師道,眼中卻是流露出幾分笑意,然後衝着种師道的背影躬身一禮轉身而去。
周昂心中卻是非常的歡喜,种師道雖然說沒有答應接應楚毅所部入城,如果种師道卻是趙佶的死忠的話,在他表露了身份的時候,他就已經被种師道給拿下了,偏偏种師道卻是對他的身份不管不問,這其實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表露了种師道的態度了。
种師道只是不想讓自己的名聲留下什麼污點罷了,畢竟种師道已經淡淡的淡出了軍方,卻有着莫大的威望,這種情況下,种師道最看重的就是他的聲名了,所以說要讓他主動投降,這種事情種師道絕對不會去做的。
虞城做爲應天府下的一處縣城,這會兒卻是陷入到一片的混亂當中,因爲半盞茶之前,一隊兵馬出現在虞城縣之外,看着那旗號,正是名動天下的楚毅所部大軍。
虞城縣縣令此刻正一臉的猶豫之色,不過很快便做出了選擇,沒有多久,城門緩緩開啓,在那縣令的帶領之下,縣中大小官員盡皆前來拜見楚毅。
楚毅坐鎮軍中,哪裡有功夫來理會這些地方官員,於是便將這些人打發給了宗澤以及張叔夜他們來處理。
這要是由着張叔夜的性子的話,對於這些不忠之輩,張叔夜恨不得將這些人統統砍了腦袋,但是有宗澤在一旁看着,張叔夜就算是再怎麼的不滿,也不可能爆發出來。
大軍逢城而不入,直接越過了虞城,奔着應天府城方向而去。
從虞城到府城也不過是一天的路程罷了,這點距離其實已經是無比接近應天府城了。
一輛偌大的馬車緩緩前行,馬車之中坐着的正是楚毅。
就見楚毅端坐其中,一手握着一本書卷,一手捏着一枚棋子,卻是同一名道人弈棋。
如果說身在京師的趙佶、蔡京等人見到這道人的話,怕是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因爲這道人不是別人,赫然是深得趙佶所信任的真人林靈素。
趙佶對林靈素自然是無比的信任,否則的話也不會將皇城司這麼重要的機構,相當於天子的耳目交給林靈素來執掌。
但是林靈素卻是出現在楚毅軍中,更是同楚毅同處於一車當中,這其中所蘊含的意義卻是大大不同。
一枚棋子落下,林靈素似乎是忍耐不住,終於開口向着楚毅道:“道友此番卻是做出好大的功業啊,那清君側的檄文一出,貧道都有些懵了。”
楚毅只是笑了笑道:“真人卻是說笑了,以真人的修爲道行,莫說是一道檄文,就算是再多的檄文,怕是也撼動不了真人的心神吧。”
說話之間,楚毅同樣一枚棋子落下,而林靈素一邊落子一邊搖頭道:“貧道從來都沒有想到道友竟然會如此之大膽,難道道友真的想要試一試那皇位坐着到底是何等的感觸不成?”
林靈素這是明顯在試探楚毅到底是想要造反,還是真的如清君側的檄文當中所書的那般要迎立太子爲新君,扶保大宋社稷。
楚毅擡頭看了林靈素一眼微微一笑道:“真人以爲是那皇位重要,還是我輩修行更重要?”
林靈素微微一愣,當即便道:“自然是我輩修行更重要。”
楚毅一子落下輕笑道:“真人也說了,修行更重要,這便是楚某的答案。”
林靈素聞言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道:“道友如此說,貧道也就可以安心了,大宋實在是經不起太多的折騰了,否則的話一旦鬧出大亂子來,四方異族一擁而入,大宋危矣。”
忽然之間,林靈素手中棋子一頓,擡頭看向楚毅道:“卻是要恭喜大都督了。”
正說話之間,就聽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大步而來,而偌大的馬車也緩緩的停了下來,緊接着就聽得武松的聲音響起道:“大都督,前方發現官軍蹤跡。”
楚毅笑道:“區區伏兵而已,既然被發現,那便直接殺過去便是。”
武松聞言興奮的拱手一禮道:“末將得令。”
李家鎮外是一片低窪之地,加之四周一片樹林,卻是一處上佳的伏擊之地,而自應天府出城的种師中便率軍埋伏在這裡。
其實种師中對於能否埋伏成功也不報太大的希望,畢竟從虞城到應天府幾乎就是一馬平川,想尋一處埋伏之地都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