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點點晨曦微光穿過雕花的木質窗櫺,金光燦燦的灑向烏木牀榻之上。輕紗牀幔,在晨風中悠悠滌盪,說不出的風情繾綣,情意綿綿。
郎燼寒赤裸着上身,一頭火發在晨光中被鍍上一層金黃,下場的眉眼,微微蹙着,好似被什麼困擾着,看得出來睡的不安穩。
“水”郎燼寒一手放在胸口處,另一隻手隨意的搭在額頭,有些痛苦的緊皺着眉頭,他感覺頭很痛,原來這就是宿醉的下場。
“燼寒,你醒了?”
這一溫柔的女聲,將郎燼寒還處於有些朦朧的瞌睡蟲,徹底全部驚醒。低頭一看,他敞露在外的胸膛上,正橫陳着一截玉臂。
郎燼寒神色大駭,因爲這個女人竟然是她!
“詩嵐!怎麼、怎麼會是你?”郎燼寒一下子坐起,他此時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經全身赤裸,而牀榻上的女人也是未着寸縷。
鐵詩嵐面色赧紅,主要是郎燼寒剛剛這一起身不要緊,將她身上僅有的一層薄被也扯落,裸露在外的瑩潤肌膚,感受着清晨空氣中的薄涼,讓她全身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燼寒,我們昨天……”
“別跟我說是酒後亂性,那不可能。”郎燼寒居高臨下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神色間滿是肅殺。“詩嵐,這不好笑。”
鐵詩嵐的神色先是一怔,隨後有些淒涼的輕笑出聲,可笑着笑着,眼睛卻越發的溼潤,她是誰啊?她是良國有名的女將軍!是絲毫不遜色鬚眉的巾幗!她只有流血,何曾流淚?
可是,堅強久了,也許所有人都忘了她真正的性別,只有每次沐浴更衣之時,或者是遠遠看着郎燼寒,愛而不得之時,她才意識到,她的真正身份,是個女人。
一個會流淚,會受傷,會害怕的女人。
鐵詩嵐不顧身上的赤裸,靠着身後的牀幔,與郎燼寒對坐。“你不覺得這樣說太過分了嗎?昨天晚上是誰一直抱着我不放手?是誰說他很難受?又是誰……不顧我的反抗和掙扎,強行與我……郎燼寒,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不是我!”郎燼寒頭痛欲裂的雙手抱頭,他的腦海中開始涌現一些奇怪的畫面,女人的攙扶,男人的狂野,怎麼……怎麼會這樣?
鐵詩嵐抽出身下的絲絹,素白色的質地上,印着點點嫣紅,狠力的丟到郎燼寒的面前。
“郎燼寒!你好好看看!我也不好受!”鐵詩嵐痛苦的用雙手捂住淚顏,她的清白,就這樣被稀裡糊塗的奪去,雖然她愛他,可愛一個人難道就註定要一個人承擔“活該”嗎?
“我是喜歡你,我也不後悔將自己交付於你,可是……你不該佔有我的時候,喊的卻是別人的名字!”
“夠了!”郎燼寒爆喝出口,迅速的翻身下牀,撿起地上的衣衫,快速的穿戴整齊。又折身返回牀榻之上,撿起鐵詩嵐的“落紅”印記,手指微微顫抖。
平復又平復,才用極近剋制的聲音,微帶顫抖的對鐵詩嵐說道:“詩嵐,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我要你愛我!”鐵詩嵐突然一把抱住了郎燼寒,死死的不撒手,將自己的眼淚肆意的傾灑在他的胸膛上。郎燼寒本能的想推開她,可是這件事,說到底有錯的人是他。
剛剛鐵詩嵐那些哭訴,一句一句委屈的指責,徹底的喚醒了他昨晚的短暫“遺忘”,沒錯,他不僅想起來喝醉後發生的一切,還十分惱怒的記
起了他情動之時脫口喊出的名字,朱珠珠……
竟然是那個他從來沒放在心上,甚至沒有給過她一點好臉色的女人!
要推開鐵詩嵐的手,就這樣僵僵的收回。任由鐵詩嵐舉起繡拳,對自己一下又一下的捶打,雖然這種級別的打罵,根本傷不到他分毫,可郎燼寒卻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靈魂都在承受着嚴刑拷打。
皮肉沒有大礙,可靈魂和內心,卻有如油烹……
“皇上駕到!”
鐵詩嵐埋首在郎燼寒的懷裡,根本無暇理會門外喊了什麼,可郎燼寒卻聽到了,心道這皇甫軒早不來晚不來,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來?
“郎燼寒!朕來了,怎麼也不出來歡迎歡迎!看看誰跟朕一起來了?”皇甫軒不等宮人將門打開,徑直推門而入,卻被眼前的一幕,驚住腳步。
郎燼寒快速的轉身,順道將薄被緊緊裹住鐵詩嵐的嬌軀,沉聲道:“皇上一大清早就來,不知所爲何事?”
“你還別說,我確實是來早了。”
鐵詩嵐不住的抽泣,她看到了!她看到那個女人了!這個時候她來幹什麼?難不成就是爲了看自己的笑話?而與此同時,她也感受到了郎燼寒身軀的瞬間繃緊。
有些僵硬的轉身,看向對面的珠珠,郎燼寒濃眉不自覺的擡高,“你怎麼來了?”
珠珠笑道:“你別多想,我不過是順路,本是要去找徐風涯,皇上不放心我,這才命我一直呆在他的身邊。只是……打擾到了你的好事,真是對不住了……”
眼前這一幕,她倒是希望能像幻象一樣的消失,可卻真真正正、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郎燼寒擡眼看了看皇甫軒,卻見皇甫軒一臉的從容淡定,沒有絲毫的異常。這樣的反應難不成太過平靜了麼?
還是說……他是故意帶着珠珠,目的就是爲了目睹自己的“好戲”?
“朱珠珠!你來做什麼?”鐵詩嵐對珠珠咆哮,再她看來,如果沒有眼前這個女人,說不定郎燼寒會娶她。
可是現在……她丟了清白,搭了身子,舍了心,卻連一個溫柔的安慰都沒換來,而且還被郎燼寒當做是朱珠珠的替身!這、這簡直比殺了她還要她難受!
這是什麼?這就是赤裸裸的在侮辱她!士可殺不可辱!
珠珠走到牀榻前,執起牀上的素紗,脣邊綻放出一個不明深意的笑,“第一次?很疼吧?”
“你給我滾!”鐵詩嵐擁着被子就要撲向朱珠珠,卻被珠珠一閃身讓了過去,皇甫軒幾步上前,就要將鐵詩嵐推開,可有人卻比他身形更快的靠近牀上的兩個女人。
“滾!”郎燼寒用整個身子,隔開兩個女人的撕扯,他輕擁着鐵詩嵐,彷彿再輕擁着一個易碎的瓷娃娃,卻轉首怒視着珠珠,甚至不惜破口大罵!
滾……珠珠反應了半晌後,才琢磨出這個字的含義。
“郎燼寒,你讓我滾?”珠珠穩住身形,一臉漠然的看着眼前相擁的男女,怎麼看怎麼都覺得,這畫面異常的刺目。
“詩嵐,小心彆着涼,我會好好待你。”郎燼寒緊了緊鐵詩嵐身上的薄被,又看到了牀榻上的那方素帕,小心翼翼的折起,收藏入懷,“我會永遠視若珍寶……”
鐵詩嵐被眼前的急轉直下搞的有些發懵,可有一點不得不說,她夢寐以求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雖然郎燼寒的外貌上發生了一點
點的變化,可他依然是他!這一點她比任何人都有發言權。就好比他根深蒂固對自己的不愛,鐵詩嵐還沒及笄之時,就明白的清清楚楚,卻仍是一次又一次的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夠與他拜堂。
而珠珠,就這麼一直冷眼的看着這對人,雙手緊握成拳,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就這麼來來回回的折磨着自己的掌心。
驀地,一雙溫熱的大掌,扣住了自己的肩膀,皇甫軒一臉滿足的看着眼前,對珠珠開口道:“珠珠,這樣很好的,對吧?”
皇甫軒這句話,可謂是說的一語多關。明指表面大團圓的結局不錯,暗指每個人都找到了各自的歸宿。
郎燼寒有了鐵詩嵐相陪,並且他也親口說,會照顧她,那麼他必然會說到做到!所以珠珠你再做出之前的深情堅決樣子,就難保不會被人說成居心叵測了。
珠珠愣神之後,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模樣,幽幽開口道:“確實……很好……”
“皇上,如果沒有事,在下就不送二位了……慢走……”
皇甫軒見戲已接近尾聲,當下也收到了效果,輕擁着珠珠,就要向門口走去,珠珠此時卻好像是行屍走肉般,沒有意識,也沒有自己的心。
腦子亂糟糟的只盤旋着一個問題,這算什麼?這算什麼?她自己辛辛苦苦的三世堅持,換來的就是給別的女人做嫁衣?
還有郎燼寒!他不就僅僅是忘了她而已嗎?那麼鐵詩嵐呢?鐵詩嵐他也忘了嗎?他忘了曾經的自己是多麼的不喜歡鐵詩嵐了麼?
爲什麼?
“擇日,朕會賜你們大婚。哈哈……郎燼寒,好好考慮考慮官復原職的事情。”皇甫軒留下一記滿意的笑,終於再也不做停留的擁着珠珠離開房間。
這劑藥下的有些猛,看身旁一臉死寂的女人,他說不心疼,那是假的。可是……爲達到目的,這樣的犧牲卻是必要的,不是麼?
何況,鐵詩嵐對郎燼寒有情許久,只可惜郎燼寒太過不解風情,這能怨得了誰?人的貪心慾念,深如萬丈溝壑,他皇甫軒也不過是學別人往裡投了一把土而已。
直到吱嘎的關門聲響起,郎燼寒才感覺自己的呼吸又順暢起來。剛剛他一直屏住呼吸,就是在傾聽着她離開的腳步。
沉重,如沒有生命般的沉重,一下又一下的碾過地面,發出粘連的沙沙聲,就好像一柄尖刀,在心口關鍵位置,生生的拉鋸着。
一下子死不了,卻遲早會血流而亡。
她……該是很傷心的吧?郎燼寒有些痛苦的閉起雙眼,從來不知道,動一次情的後果,竟比帶兵打仗,還要傷痕累累的嚴重。
“燼寒,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麼?”鐵詩嵐擡起滿是淚水的小臉,怯怯的問着上方的男人,聰慧如她,又怎麼會不知道郎燼寒剛剛不過是個藉口?
可誰知,郎燼寒竟然對她溫柔一下,甚至破天荒的輕拍了拍她的頭頂,“嗯,說到做到。”
竟然、竟然是真的?鐵詩嵐整個人都處於“難以置信”的狀態裡,久久不能自拔。
珠珠在房門口站定了許久,久到肺部的空氣重新暢通,這才重重籲出一口長氣,意味深長的對皇甫軒開口道:“就按你說的辦吧……”
這七個字的出口,珠珠雖然音不高,卻仍是讓屋裡的郎燼寒聽到了,郎燼寒眉心一擰,珠珠要辦什麼?跟誰辦?這真是她真心的成全,還是僞心的迎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