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支,八十元零五角的工資除了兩名局長外他是最高的了。近兩年人民的生活發生了變化,但還是很貧窮,來飯店吃飯的人並不多,三三兩兩大多是外地人,一菜一飯花上幾毛錢,吃完就走,省時省力又省錢,像宋天龍這樣把全局的人都請來吃飯,這可是近幾年來人事局的第一次,那時各單位的聚餐,除開會或重大節日區政府招待外,這樣到飯店個人請客喝酒吃飯他們這些人還真就沒有經歷過,那時要想去飯店解饞大家就要湊份子,而且要在開支那一天才行。再說也沒有人有這個實力請全局的人吃飯喝酒,這在當時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爲從上到下都很貧窮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
宋天龍就沒有這個顧慮,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家裡面又不缺他這點錢,父母兩人的工資近四百元,他們一個月的工資夠五口之家一年花費還富富有餘。
今天剛下過雨,空氣清新溼潤,乾燥塵土飛揚的大馬路變得異常乾淨爽利,兩位局長親來捧場,其他人更是樂開了花。第五飯店在鐵西和中山區交匯處,是離區政府最近最好的飯店。
店長親自出來打招呼,這並不是因爲來的是人事局的人而另眼相看,而是看在宋天龍的面子,因爲店長是宋天龍大姐夫的姐姐施淑閒,施淑閒和大姐夫施正陽有幾分相像,精明幹練,圓圓的臉永遠掛着笑意,兩隻顧盼生輝的眼睛似能看穿你的心思,先跟兩位局長打聲招呼又和幾位科長寒暄幾句,這才走到宋天龍身旁把手親暱按在宋天龍肩膀,親切道;“老七呀你想吃什麼告訴姐姐?”宋天龍笑道;“姐姐你安排什麼我們就吃什麼絕不挑剔,不過我們想吃的好而且還要價錢便宜。”
宋天龍掏出三十元錢和糧票遞給她道;“就這些錢姐姐你做主給我們隨便上吧?行了!臭小子,”施淑閒笑罵道;“我們老七就是大方誰能吃了三十元錢呀!”把十元錢塞回宋天龍的手裡。接着向鄧局長道;“鄧局長你知道嗎,小龍可是我的弟弟,您可要對我們小龍要多加關照呀?”鄧局長微笑着朝施淑閒點點頭並沒有說話。
施淑閒對宋天龍就像親弟弟那樣親切自然,對宋天龍更是照顧有加,皆因宋天龍小時候特別依戀大姐姐,姐姐結婚後還是離不開,幾乎長在姐姐家裡,因此施家上下對宋天龍特別疼愛,宋天龍對施家感情上也就來得更深一些。
袁尚佳驚喜地看着滿桌飯菜,睜大了雙眼喜滋滋道;“宋大哥我很少吃這麼好的飯菜 ,就是過年過節也沒有今天豐盛。”她歪着頭 調皮道;“宋大哥原來你在家是老七呀!那我以後就管你叫七哥了?”宋天龍微笑道;“好,你怎麼叫都行!,”
宋天龍拿眼睛看向局長,等局長髮話,這是禮節,這樣的場合宋天龍懂得如何處理。局長恰到好處站了起來,提議道:“感謝宋天龍給我們提供這樣一個機會,我借花獻佛,來!歡迎宋天龍同志的到來。乾杯!”乾杯!乾杯!衆人皆附和同聲高喊,大廳內燈火通明,空氣中散發着各種菜香的味道,來飯店的人驟然增多,該是到了飯口最盛的時候。宋天龍他們這一桌佔據了大廳最好的兩個位置之一,靠窗臨街,可一邊品嚐美味一邊還可觀賞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羣,在店主任的照顧下享受最周到的服務。
劉小杰把一塊雞肉送入嘴裡感嘆道;“要是我們平時也能吃上肉就好了!”副局長林長青看了眼劉小杰道;“你們沒發現現在從商品到副食已經比過去增多了嗎?人們的衣着也比過去好很多,你看程科長一身“的確良”服裝就知道生活的變化,這種變化雖然很小,可也比過去強了很多,如果再有幾年農業大豐收的話……說不定我們真能像劉小杰說的那樣,天天能吃到肉了。”
會計崔寒雪接口道;“這就不錯了,我們局比起別的局那是強太多了,大會小會從市裡到區裡每次聚餐少得了咱們局,好東西我們都沒少吃還不用花錢,你們就知足吧!”
政工科長程果平宋天龍的頂頭上司站起來大聲道;“感謝宋天龍的酒菜,我也借花獻佛,來!爲了我們的友誼,同時歡迎宋天龍成爲我們的一員,乾杯!”大家同時站起氣氛熱烈。
坐在宋天龍旁邊的陳柏龍假裝哭喪着臉道;“我們差不多都是從苦日子過來的,我不知道宋天龍家裡生活如何外,我在家裡大米白麪都很少吃到,一個月供應那點細糧,還不夠我一個人吃的,何況一大家子人了,你說我和誰說理去。”
自動盪以來社會上的氣氛空前緊張,人們的不滿情緒越來越大,清明節紀念日居然有人走上街頭鬧事,人們終於爆發不滿,這個事件影響深遠。震驚國內外。改善人民生活水平始終是從上到下解不開的一個結。
陳柏龍這個話題顯然有點沉重,衆人都是默默不語。見此情景,綜合科的劉坤突然轉移話題,有點神秘道;“你們誰聽說南湖新區商業局長被抓起來了?”“沒有聽說呀,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呀?”大家紛紛表示不知道此事。
這可是個大新聞,衆人的情緒一下子熱烈起來。劉坤道;“是昨天的事,”林副局長笑道;“嗬!小劉你可夠神通的了,你比公安機關都厲害,這麼機密的事你都知道了?”“哦!我弟媳不是在南湖新區公安局戶籍科嗎,這樣的大事我當然知道了。”崔寒雪問道;“小劉,這個局長犯了什麼事被抓起來了?”“貪污,而且很大,小劉喝了口酒搖了搖頭道;現在還在清理他家裡貪污的錢財物品,光是茅臺酒就有十五六瓶,各種香菸幾十條,手錶八塊,現金兩千多元,還聽說他家總吃雞肉,聽說就吃胸脯肉,別的都扔了,哎!真是糟蹋那些好東西了。花天酒地,隨意糟踏東西,唉……! ”
宋天龍由於剛回地方,對一些人和事都不瞭解,也不認識那些人,對人家談論的事他根本插不上嘴,只有聽的份,沒有一點發言權。
他瞥眼望去,見局長神態不太自然,宋天龍是何等聰明,雖然對地方的事不瞭解,但知道這個話題絕對是領導不願涉及的。他站起身來走到兩位局長身邊,舉起酒杯大聲道;“來!爲我們的領導身體健康乾一杯!”大家轟然叫好,紛紛舉杯響應。
劉坤突然問道;“小宋,你在部隊是幹什麼兵種,是炮兵嗎?”不!宋天龍道;“我是偵察兵。”哦……劉坤來了興致,好奇道;“聽說偵察兵相當厲害了,據說什麼都會,個個都是神槍手,百發百中,我有個同學也是當兵的,他說他們連長槍法特准,說是晚上一槍能把一百米遠鳴叫的蛤蟆打死,這是真的嗎?”
宋天龍笑道;“一百米有點懸,不過十米八米倒有可能。”劉坤認真道;“你能嗎?宋天龍果斷道;我不能!”哈哈!劉坤有點尷尬地笑了笑。
崔會計笑罵道;“看你問的話太愚蠢,趕緊喝酒把嘴堵上。”宋天龍還真沒有想那麼多,並沒有怪劉坤的意思。
酒過數巡,菜也不知過了幾味,人人都興高采烈,沉靜在笑談中。袁尚佳喝了點果酒,臉上微現紅暈,女孩歲數小平時又很少喝酒,今天宋天龍請客,她心裡特別高興,也學着別人喝了點酒,沒想到感覺有一點飄飄然的樣子,看見程大嘴子坐在那一聲不響,想起哥哥那件事心裡不由一陣衝動,她想問問“程大嘴子”爲什麼不給她辦這件事?”
她站起身來,感到有點頭重腳輕,手裡端着酒杯道;“程科長,來!我敬你一杯,等喝完酒我再問您一件事,來!喝!”宋天龍知道袁尚佳要說什麼,他知道事情要遭,袁尚佳如當面質問,讓程科長下不了臺只能把事情弄的更糟,可偏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袁尚佳也學着男人的樣子把酒碗翻轉一下,碗裡竟沒流出一滴酒來,袁尚佳一張臉早已紅到脖子,醉眼朦朧,一瞬不瞬盯着“程大嘴子”道;“程科長看,我把酒喝的一滴也沒剩,我不比你們男人差吧?”坐在旁邊的劉小杰更是急得拉袁尚佳坐下不讓她說話,可是袁尚佳根本不予理睬,大聲道;那我……
袁尚佳的話兩個字剛出口,就聽鄰桌一聲驚叫!“啊!王立山你幹什麼?你瘋了!誰給你的膽子,竟敢這樣對你的領導,你是不是不想在這幹了?”
整個大廳突然變得異常肅靜,針落可聞,空氣中瀰漫着酒氣,煙霧和騰騰熱氣在空中漂浮,衆人的眼光都投向那張桌子。
宋天龍扭臉望向鄰桌,見一個四十多歲女人正用手指着身邊的年輕人質問,齊耳的短髮上滴答滴答往下躺着顯然是酒水一類的流質,臉上脖子衣服浸溼一片,那女人顯然比宋天龍的媽媽小不了幾歲,氣得渾身發抖,質問身邊這個年輕人。
年輕人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高大威猛,臉色稍黑,棱角分明,一雙牛眼充滿毫不在乎神色,另有一種傲氣讓人看着十分不舒服。他手拿着一大號空海碗,顯然是剛纔那一碗酒都倒在這個女人頭上。
這一桌人也有十人左右,看樣子是一個單位的,儘管女人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但那個叫王立山的人顯然在單位無人敢惹,面對如此霸道蠻橫對待上司還是沒人敢出頭,其中實情是外人所不知道的。
面對女人的指責,這人把眼睛一橫,滿臉不屑的表情站起身來,冷冷道;“姓李的,別看你是書記就以爲誰都怕你,讓你喝酒你不喝,顯然是不給我面子,往你頭上到點酒那是客氣的,不看你是個女人你會更慘!”
女人嘴哆嗦半天才道;“而且有點結結巴巴,你……你……你一個小司機也敢欺負我,好!好!就算你有省長撐腰我也的讓你滾出公司。”“好哇!姓李的,看看咱兩誰先滾,我現在什麼人都不怕,分房子沒有我的份,就算天王老子我也要跟他打到底,哼!”
女人氣急道;“你們幾個聽聽,人家老徐一家八口住在十幾平米土房裡,幾次分房都沒有爭過,你一個三口之家,有房子住還想和老徐爭,你的良心過得去嗎?”
聽完兩人的對話內容,宋天龍已經知道他們的厲害關係,這小子一定是有人撐腰,很可能是權力之爭,喝酒和房子的事只是個藉口而已,這小子讓人當槍使了還不自知,或許就是和人同流合污打擊這個頂頭上司,其目的不外是降低對方威信或擠走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