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大典是完全公開的, 更是在江湖上廣發邀請函,收到請柬的人固然可以登堂入座,沒有收到請柬的人, 也可以在廣場上看熱鬧。
雄獅堂門下的弟子以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混跡在人羣中, 他們蠢蠢欲動, 蓄勢待發!亦如朱猛所說, 他雄獅堂必取楊堅的人頭!他們, 等待着楊堅的出現,等待這一個適合的契機。
在大典進行中,這樣的機會可不少!殺手們很是興奮, 這般的安排就像是欲要取其性命的人背對着他們,致命的破綻對於長年在刀口上過生活的他們亦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對此, 卓東來只是淡淡一笑。沒有深意, 只是輕描淡寫的輕笑。拜師大典是他安排的, 他相信大典會進行的很順利,無人能上楊堅分毫!因爲他已經把每一種可能發生的情況都計算過了, 並且做出相應的安排,每一個可能刺殺楊堅的人都在他的密切監控之下!
爲了這件事,他甚至出動了“北道三十九路大鏢局”旗下的一百八十六位一級好手,每一位都可以對付二十七八條好漢!卓東來將他們分成了八組,每一組都可以決定獨當一面!
然而, 其中特別挑選出來的一組, 只需要對付兩個人——韓章和木雞。
韓章和木雞, 早在三天前就已經秘密潛進長安, 他們跟什麼人說過話, 中午吃了一碗飯還是兩碗飯,卓東來都一清二楚!說的更直白一點, 這兩人不足爲懼!
“他一點不擔心?”拂塵靜靜地躺在臂彎處,李莫愁就是看不慣卓東來胸有成竹,好像世間萬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樣子!她雖爲見過朱猛,但是木雞和韓章的名頭倒是略有耳聞,殺手中的佼佼者。
“沒什麼好擔心的。”水袖輕舞,小龍女踱步到卓東來身邊,聲音空如幽藍似近似遠。
司馬超羣沉思良久後,問道:“木雞韓章對朱猛來說很重要麼?”
“是的。”微微偏着腦袋,含笑的眸子透露出卓東來此時的好心情。
“讓兩個對自己那麼有用的人來送死,這種事我會不會做?”司馬超羣問道,“你又不會做?”
“不會。”
司馬超羣大笑:“所以朱猛錯了,他很少錯,可是這次他錯了!”
卓東來沒有笑,等到司馬笑完之後,才慢慢說道:“朱猛沒有錯!”
“哦?”眉梢一挑,引起了李莫愁的興趣。
“朱猛派他們來,不是讓他們來送死,而是做幌子!”卓東來說,“因爲真正來刺殺楊堅的人,不會是他們。”
卓東來不打算再解說下去。
天色漸漸暗了,寒風從窗縫中吹進來,已經隱約可以聽見前殿傳來的人聲和笑聲。
司馬超羣作爲大鏢局的總鏢頭,作爲壓軸主角,自然是在最後一刻亮相。華麗的大典上,只他一人坐在最高處,俯視着衆人,將每個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
一向都是如此!卓東來爲做足所有的準備,司馬超羣坐享那最後成功的那一刻。
“你不去看看?”李莫愁指着司馬超羣的背影。
薄脣微抿,卓東來直直看向小龍女,寬大的手掌包裹着她冰冷的指尖:“龍兒想去看看麼?”
小龍女搖搖頭,他定是不想去的吧,外面的事與她何干,她寧願跟他呆在這裡。
交握的手看在李莫愁眼中,是那麼的礙眼,與其在這裡看不順眼的人,倒不如前去看看熱鬧呢!
一炷香之後,整個大鏢局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
肅靜的氣氛令小龍女和卓東來不約而同蹙眉,卓東來甚至聞到了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
“龍兒,呆在這裡!”
暗灰色斗篷在與夜色融爲一體,眨眼的功夫已不見人影!
“龍姑娘。”豹擋在小龍女面前,目光如炬,無懼與她對視。“歐陽先生也交代了,姑娘你有傷在身,靜養爲好。”
比月色還要清冷的眼睛固執地盯着豹,金絲手套已赫然呆在手中:“讓開!”
“龍姑娘,請不要爲難屬下。”豹自認不是她的對手。“姑娘……你……”獨門點穴之法,快得讓豹反應不及。
白玉般的身影在夜空中是那樣的奪目,懸於屋頂至善居高臨下的尋找着卓東來,清冷的視線落在那被斗笠遮住臉的男人身上,而後者正擡頭看着她,小龍女不及多想翩然而下:“你是何人?”
這人寒氣逼人,臉上亦如死人一般的死灰,看着人的眼睛了無生氣。手裡那口箱子給小龍女的感覺非常的不好,就像他這個人,濃郁地血腥味令她生生作嘔!
而他似乎受了傷,死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慌亂,提着箱子在後院中穿梭。輕功怎一個詭異了得,他迅速地離開了大鏢局,趁着夜色出了長安城!
停下來時,發現有人跟在自己的身後,轉頭微怔,有些意外。
“小姑娘武功不錯。”嗓子想是被人掐住,聽起來很是驚悚怪異。眼皮動了動,隨即又問,“那個道姑是你什麼人?”
原來,傷他的正是李莫愁。
“你中了我師姐的冰魄銀針。”小龍女平靜地陳述,沒有下一步的行動。“你就來朱猛派來殺楊堅的殺手。”
抹掉嘴角的血跡,男人冷漠一笑:“我是江湖上最好的殺手。”
“卻敗在我師姐的手上。”
哼,若不是她偷襲,他怎會被她所傷。“閒事莫管,我要殺的只是楊堅。”
大鏢局正殿中橫七豎八的屍體可不是這般說的,爲了一個楊堅,他會殺掉大鏢局內所有的人,如果無人能制止住他的話。
“沒有我師姐的解藥,你會死。”
小龍女的話成功引起了男人的主意。
他問:“你想怎麼樣?”
小龍女一愣,事實上,她也不知道想要怎麼樣!只是那口箱子,又是這種奇怪的感覺,莫名地在意那口箱子,就像當初在意淚痕劍一樣!“這口箱子,就是你的武器嗎?”
說者無意,聽着有心。男人嘟喃,精光一閃。“小姑娘,你很聰明,是的,這就是我的武器!想不想看一看?”江湖中,人人都想真正看清楚他的武器,有幸親眼目睹過它的人,都死在它的刀光劍影之下。
“不想。”
“哦?你不是好奇嗎?”
“一點點,我不喜歡它。”
男人笑了,長年僵硬的臉因爲太久未笑而變得古怪:“呵呵,有趣啊,真是有趣!我也不喜歡它!咳咳咳~”勉強將毒氣聚集到手心,冰魄銀針上的毒霸道得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轎攆停在那頭,充斥着黑氣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小龍女:“小姑娘,跟我走一趟吧?”
那雙眼睛,深邃得就像寒潭,流光在裡面閃動,莫名地吸引力使得一與他對視就再也移不開眼睛!瞳孔深深淺淺,透着致命的魔力……
小龍女努力抗拒着,眼底的清明逐漸被迷惘所取代,失去意識的那一刻,那男人正笑得萬分詭異。
楊堅沒死。他一直以爲,自己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準備赴死;然而,真正跟死亡咫尺之遙擦肩而過時,他才發現,他不想死,不想死!望着滿屋子的死人,那雙生如死灰的眼睛彷彿還出現在他的眼前,不寒而慄,楊堅真正感覺到了什麼叫做不寒而慄!
這一刻,楊堅真的不知道,是該怨恨卓東來,還是憎恨他?他成功的抱住了他的性命,卻死了更多的人!脖子上的血痕隱隱疼着,他甚至沒有看清楚男人所使用的武器,要不是這道姑,再三分的力道,恐怕真的就身首異處了。
“把城裡所有的大夫都給我請過來,帶兄弟們下去療傷!”灰暗的黑眸宛若他的大衣,望着一片狼藉的大殿,卓東來越發的冷靜。見到楊堅那一刻,臉色緩和了幾分,總算沒有脫離他的手掌心。
只是,這十六人的傷口……彷彿同時所致,奇怪的是傷口的形狀有的是刀所致,有的是劍所致,那個被人削去頭顱的人更像是被人一斧頭給劈下去所致!這世上,怎麼會有人同一時間使用三種武器殺人呢?
“孫通。”
孫通捂住流血的左臂,他是暗哨,奈何被那人給發覺了。他滿頭冷汗道:“爺,是一個提着一口箱子的人。”
冷峻的表情頃刻間起了變化,瞳孔下意識地放大:“一口箱子?”震驚過後,卓東來放緩了語氣,“我相信你。”
同一時間,“紫氣東來”遭到了襲擊。
隨之而來的歐陽明日冷漠地瞥了眼傷患,正如卓東來的猜想,他定是不爲所動。輪椅漸漸逼近,環視一週,沒有她的身影,歐陽明日冷冷地看向卓東來:“我師妹呢?”
按住司馬超羣的傷口,李莫愁聞聲立馬擡頭,不自覺力道加大:“他不是在卓東來府邸麼?”
司馬超羣嘶地一聲,硬生生將那聲吃痛吞進腹中。
握住輪椅的手泛白,歐陽明日深吸一口氣:“沒有,我找遍了都沒找到!龍兒跟着你來了,她人呢?”豹至今還立在原地,歐陽明日絲毫沒有要爲他解穴的意思,那點穴的手法分明出自於小龍女,這證明她時跟着他去了。
“哼,朱猛還真是看得起我卓某。”
眼底的風暴漸漸成形,卓東來拂袖而去。
一行人跟着他回“紫氣東來”,包括楊堅。
司馬超羣偷偷瞄着始終托住自己右臂的李莫愁,見她眉眼間藏不住的擔憂,終是沒說什麼。
以小龍女的武功,江湖上鮮有對手!然而淚痕劍所傷之後遺症,她如今可以說是完全沒有戰鬥力!若是強行運功,後果不堪設想,這纔是衆人所擔憂的。
“紫氣東來”已沒有她的氣息。
狠戾之氣瀰漫在冷峻的臉上,意識到這點,卓東來有些暴躁,卻壓抑在驚人的意志力下。額上青筋一動一動的,看着底下被束縛的人的眼神就像看着死人一般!“來人,將雄獅堂的人給我吊在城門上。”
“東來!”司馬超羣震驚,一向重視大鏢局形象及名聲的他,居然下這種命令?
“哼,他朱猛不是對兄弟肝膽相照麼?將他們吊在城東門,將蝶舞吊在北門,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義薄雲天’的。”卓東來薄脣一勾,無視底下人的驚恐。
司馬超羣濃眉緊皺,說道:“東來,此事不妥!我們尚未確定龍姑娘是否在朱猛的手裡,萬一他對龍姑娘不利,豈不是弄巧成拙?”
“他敢!”異口同聲,咬牙切齒。
李莫愁,歐陽明日和卓東來看着彼此,別過臉去。
“要是敢動我師妹一根汗毛,我讓他生不如死!”冰魄銀針泛着寒光,李莫愁殺氣騰騰。“那個叫蝶舞的不是有個兒子麼,朱猛要是不肯放人,就把他兒子也給吊到城門上去!他動我師妹一根手指頭,我就割掉他兒子一隻耳朵……”
司馬超羣啞口無言。
“豹,吩咐暗部的人,給我去查那個提着口箱子的男人。”朱猛無疑是嫌疑人,那神秘的殺人同樣也逃不了干係。
歐陽明日一個眼神,易山就明白了。立馬傳消息給門人,勢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神秘的殺手。
蝶舞早已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伸長的脖子,癡癡地望着入口處。是他來救她了?肯定是朱爺來救她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安靜了下來,一顆心懸在半空中,蝶舞拽着乾草,惴惴不安!千呼萬喚之下,門終於開了。
那樣的笑還掛在脣邊,她卻像抹布一樣被人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