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睜開眼時, 即可追了上去。
抱着淚痕劍,吳婉未作片刻停留,鎮外小樹林早已安排了人接應。
馬車上的男人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 立時迎了上去。“夫人沒事吧?”能揹着司馬超羣和卓東來幫吳婉的人, 必定是她的親信。
“沒事, 劍到手了。”鳳眸中充滿着喜悅之色, 玉手極其自然地攀上男人的臂膀, 吳婉急於分享她此刻難以言喻的喜悅。“郭壯,我真的成功了。”向來以溫婉賢淑示人的她,鮮少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郭壯捏着她的手, 很是爲她高興。“我早就說過,婉兒若是身爲男兒身, 必定能在江湖上闖出一番大事業。”
耳朵一動, 臉上的笑痕褪去, 郭壯望着吳婉來的方向:“婉兒,他怎麼辦?”小高終是追了上來。
只見美人兒冷冷一笑, 毫不猶豫的下達命令:“殺了他!”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住秘密。這天晚上的事情,只能她自己知情,所以,小高必須死!
黑夜中,男人本就粗獷的五官變得好猙獰, 郭壯朝着暗處揮了揮手, 駕着馬車從樹林的另一出口離開。吳婉的任何要求, 郭壯從未拒絕過。
“你們別走, 把劍還給我!”小樹林中回想着小高的聲音。
一步朝前, 唰唰幾聲,黑衣人從天而降, 擋在小高的身前。雖然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常年與大自然生活在一起的小高有着堪比動物的直覺,他們,想要他的命……
正所謂,一拳難敵四手,小高同時要對付的可不止四雙手。在赤手空拳的情況下,縱使武功再高,也很難有勝算。
高山(小高的師傅)曾不止一次感嘆,若是小高把在玩鬧上的心思用在武學上,他將是武林中最具潛力的武者!可惜,不夠努力,徒有天分又有何用?
吳婉留下的可都是不怕死的死士,結局可想而知。
“你們是司馬伕人的人是吧?”抹掉嘴角的猩紅,小高就是死也要做個明白鬼。“就爲了淚痕劍,所以要殺我滅口?真是可笑,淚痕劍是我的,搶走了還不算還想真正佔爲己有……還是,怕我回到長安,將她的醜事告訴司馬超羣?”
知音(瞎眼老者)算得很準,她,就是個天生淫相的女人。
領頭的黑衣人居高臨下的瞅着小高,無論他說什麼,他們都無動於衷,死士本來就是沒有感情的。同情,道德,是與非,無所謂打動更無所謂憐憫,看着小高的眼神就是在看着死人,他們唯一擁有的,只有忠心。
小高閉着眼睛,即無力取勝,他亦不會跪地求饒。師傅說,人生在世,什麼都可以失去,唯獨不能失去自己的尊嚴!“琥珀,我馬上就能來找你了……對不起……”下意識的摸着頸項帶着的琥珀石。
對不起,明明說要帶着你遊歷江湖見識武林中的大英雄的。
很奇怪,死亡明明是一件極其沉重的事,世人總是刻意將其遺忘。此刻,小高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也許,師傅說的是對的,他就是個懦夫,琥珀因爲他而死,而他,卻連引咎自盡的勇氣都沒有。
飛刀直逼他的心臟,小高沉浸在昔日與琥珀的幸福生活中不可自拔。
千鈞一髮之際,黑衣人們連武器都沒能看清楚便齊齊倒在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甚至是如何發生的都不知道,上一刻他們掌握着別人性命,下一秒卻死在來人的刀下……
小高錯愕地望着眼前詭異死亡的黑衣人,猛然回頭,與樹林中藏着的那人對視!
斗笠巧妙的遮擋住他的眼睛,令人看不清楚他的全貌,小高只知道他的臉色非常的蒼白。跟龍姑娘的不一樣,如果不是聽到他微弱的呼吸聲,他真的就跟死人一樣。是死寂,腦海中浮現出兩個字,死寂足以形容這詭異的男子。
“你,是誰?爲何救我?”男人的存在感太過於強烈,強烈到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喉結動了動,小高艱難地開口。
男人如鬼魅般頃刻間來到他的跟前,小高還未來得及仰頭,整個人轟然倒下。
倒下前的最後一刻,他仍未真正看清楚男人的臉,只看到他腳邊的一口箱子。
黑氣沉沉的,跟它的主人一模一樣……
……
司馬超羣收楊堅爲徒一事鬧得沸沸揚揚,整個大鏢局熱火朝天如火如荼的準備着。近來,卓東來更是早出晚歸,彷彿壓根就不知道小高帶着淚痕劍離開之事,這令就連自認爲甚爲了解他的司馬超羣都猜不透。
與卓東來相比,司馬超羣對於收徒之事就冷靜得多,他就像一個看客,卓東來自會替他準備好一切,不需要他費一點心,只要在拜師會當天他出現在衆人面前就行了。他更在意的,是尚未歸家的妻子。
吳婉和小高一起離開,司馬超羣對此甚爲惱火,然而表面上卻只能裝作不知。畢竟,他的妻子此刻正好好的呆在“孃家”呢!
“東來,爲何你獨獨待小高不同?”在“紫氣東來”來去自如,如今他仍未派人去尋小高,司馬超羣實在費解。
卓東來淡淡一笑,濃眉微微挑起:“有嗎?大概吧。起初我懷疑小高是朱猛派來的第三個人,現在嘛~”
“現在如何?”
“他不會是朱猛派來的人,頂多是個被蝶舞給迷住的男人罷了,不足爲懼!”酌了口清酒,看起來卓東來的心情不錯。
兩人並肩而坐,司馬超羣興味地調侃起他來:“聽說東來你廢了蝶舞的武功,這就是所謂的衝發一怒爲紅顏吧?以前,我幾度以爲你會娶她!”
斜睨司馬超羣,有那麼一秒,卓東來的表情很奇怪。“從未想過。”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結論的,還好幾次?
“這些年來,你身邊的女人不少吧,可是真正最終留在你身邊的就是蝶舞!東來,我們一同闖蕩江湖,婷兒軒兒都那麼大了,你卻還未成家,是不是該考慮下個人的問題了?”
“從未想過。”惜字如金。
司馬超羣笑意更濃:“那就從現在開始好好想想吧,東來,據我所知,賽華佗跟龍姑娘關係匪淺可不一般哦!到時候,可別在自己的地盤上人卻被別人給搶走了哦!”
“龍兒不會。”這樣的暗示,男人都是明白的。卓東來蹙眉,有什麼念頭一閃而快,快得難以捕捉,奇怪的看了司馬超羣一樣,神情是那麼古怪。“司馬,不要相信自己的直覺。”言下之意,別人的直覺有十分之一的機率是正確的,而他的,不光直覺有問題就連眼神都有問題。
“……東來,不信你問問現在歐陽先生是不是又找龍姑娘聊閒話去了?”近期頻繁出入他的府邸,關於歐陽明日的消息可是聽了不少!司馬超羣仿若無人,自語道,“歐陽先生望着龍姑娘的眼神,分明就是看心愛女人的眼神啊……”
卓東來靜默,拇指不經意動了動。
“東來,你喜歡龍姑娘是吧?”司馬超羣一臉“我懂的”的表情。“對於心愛的女人,下手就是要快,準,狠!尤其是龍姑娘那等容貌的……”
酒杯輕輕放下,卓東來側目:“龍兒不是,你多想了。”
許是司馬超羣的神情太過於戲謔,卓東來正色道:“龍兒不是。世人都讚歎男女之愛,而我卻認爲,天地之間沒有任何一種感情,能夠超越親情,因爲那種感情,比任何一種激烈的愛情,都要沉穩深切!愛情,不過是鏡花水月,是世間男女臆想之物罷了,不值一提!”
司馬超羣此刻眼含深究,他甚至不明白卓東來爲何扯出親情,爲何說出這番話!在他聽來,更像是變相的轉移話題!
“司馬,好好準備拜師大會的事情,沒事的話,我先行告退。”卓東來起身,顯然並不想再在這問題上深究探索。
這一舉動,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坐實了司馬超羣的猜測,他甚至瞭然一笑,帶着些許曖昧。“東來,龍姑娘已經沒事了,你想要如何處置蝶舞?”
“夫人何時歸?”卓東來不鹹不淡地扔下這麼一句話,頭也不回的離開。
和煦而溫暖的笑容僵在臉上,司馬超羣垂下眼簾,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地板。卓東來不需要他作出迴應,而他亦是如此!神色莫名地凝視着那抹遠去的紫色背影,面無表情的他跟人們心中固定的印象,相差甚遠。
“豹,姑娘去哪兒了?”回到府邸,卓東來望着空蕩蕩的主屋,壓抑的不悅隱隱有爆發的預兆!
“爺……”豹躊躇不定。
握起拳頭的手指微微有些泛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