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雨,從這個角度看出去,硃紅色的宮牆在夜色中一片陰暗。

嘴裡喃喃唸了一句什麼,然後他嗤然一笑。

“泠風兄,你這是怎麼了?”身旁有人推他。

他渾身一震,從朦朧意境裡醒了過來。

“泠風兄,你這幾天是怎麼了?”和他做了多年同僚的劉思隨有點擔憂地看着他:“是不是連着幾日在宮裡值守,太過勞累了?”

“不,沒什麼。”衛泠風搖了搖頭,但還是伸手揉了揉額頭:“只是天氣陰寒,所以有些頭痛。”

“我看今夜還是我留值吧!你就回家裡去好好睡上一覺。”劉思隨認識衛泠風已經有些年頭了,多少知道他身上帶着難以根治的舊病:“身體要緊啊!”

“沒關係,你也知道我這身子破敗,不過命倒是硬的。”衛泠風微微一笑:“今夜是大年三十,我也沒什麼家小需要陪伴,倒是你家裡人一定在等着團圓呢!你快些回去吧!”

“你的舊傷不礙事吧!”劉思隨走時突然想起:“我聽說你去藥房取了好幾服的安神藥,是不是又犯頭痛了?你也知道那種藥多服了不好……”

衛泠風倦然地搖了搖頭,揮手示意讓劉思隨安心回去。

劉思隨明白他是那種近乎孤僻的性子,只能嘆了口氣,轉身離去了。

太醫閣是一個離宮廷不遠不近的地方,衛泠風坐在二樓的窗前,看着雨中顯得分外森然的重重宮闕,盡是些無意識的東西在他腦袋裡打轉。

今年這一場雨,下得也太長久了,都從年末拖到了年初,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預兆……

“太醫,有太醫在嗎?”終於有了幾分睡意的時候,樓下一陣慌亂的叫喊聲讓他皺起了眉頭。

“今夜是衛太醫當值。”回話的是一個尖尖細細的聲音:“你是哪個宮裡當差的,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你這奴才快給我滾開!”來人顯然也不是什麼好欺負的主:“要是誤了大事,小心你的腦袋!”

“誰啊!”衛泠風心裡嘆了口氣,知道今晚又睡不着了,索性探出頭去問:“什麼事?”

“太醫快隨我去暢悠宮!”那人的臉隱沒在重重陰陰之中,衛泠風看不太清,但是那中氣渾厚的嗓子讓他一怔:“皇上宣召,去晚了可不行!”

這人穿着內侍服飾,但明明不是宦官……“你莫要着急,我這就下來。”衛泠風疑慮歸疑慮,但是多年在宮裡當差讓他明白,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多問的好。

當下衛泠風取了藥箱,隨着那人往內廷去了。

“太醫,你倒是走快點啊!”那人好像十分着急,一路上不住催促衛泠風。

“這位小哥,可否慢些。”衛泠風喘着氣跟在那人後面:“我年紀大了,經不得這麼折騰。”

那人回頭看衛泠風發須斑白,大汗淋漓的樣子,眉眼皺得更緊了。

下一刻,衛泠風只覺得眼前一花。直到看到兩邊景物飛逝,他才知道自己被那人背在背上,正一路往皇帝的寢宮跑去。

終於不用疲於奔命的衛泠風鬆了口氣,習慣性地伸手揉了揉額角。

纔到寢宮門外,就聽到了一個飽含怒意的聲音在質問爲什麼太醫還沒有到。

“皇上,太醫已經到了!”揹着衛泠風急跑了一盞茶的那人,一點也沒有氣息不穩。

倒是一路被人揹來的衛泠風頭暈目眩,他先用有些顫抖的手拭去了額上的冷汗,才顫顫悠悠地跨進了富麗堂皇的宮殿。

衛泠風是低着頭彎着腰跨進去的,滿目華麗的金色還是有些刺痛了他的眼睛。

雖說在宮內當值多年,但是這些年以來,衛泠風大多是在太醫閣負責煎煮藥物和管理典籍的工作,根本沒什麼機會接近那些人人急欲巴結的貴人們,更別說是這麼近距離觀看萬人之上的帝王了。

“你快些過來看看!”那個年輕英俊的九五之尊,語氣裡竟然帶着一種壓抑不了的焦急:“他這到底是怎麼了?”

一陣壓抑的咳嗽之後,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讓衛泠風忍不住皺了下眉。

“我說了我沒事。”坐在帳後的那人,說話聲音很是冷漠。

走在光可鑑影的大理石上,衛泠風腳下打滑,好幾次都差點跌倒。

“這是怎麼回事?”皇帝顯然不滿意自己等了半天,纔等到這麼個看上去風燭殘年的糟老頭子:“劉太醫和朱太醫呢?”

“啓稟皇上,今夜不是他們兩位輪值。”那個把衛泠風帶來這裡的男人回話:“奴才已經讓人去府上請兩位太醫,他們不克就能趕到了。”

“算了,你還是先過來看一下!”皇帝的聲音一頓:“至少讓他不要再咳了……”

幾番勸慰之後,皇帝從明黃色的牀帳後拉出了一隻手臂,放在了衛泠風的面前。

衛泠風也沒有心思去想,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一個男人躺在皇帝的牀上,還用那種大逆不道的語調和皇帝說話。他擦了擦手心的冷汗,食指輕輕按上了那隻雪白的手腕。

那隻手腕皓白如雪,連可見的經絡也如同某種華美的紋飾一樣。

許久,衛泠風慢慢地收回了手。

“如何?”皇帝看他沉吟許久,帳後的那人有在嗆咳,開始不悅起來。

“病人昔日得過大病,雖然已經痊癒,但是體質終究要比常人虛弱,如此劇烈咳嗽自然會傷了喉管。”衛泠風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回話:“皇上不必憂心,病人只是風寒侵了肺腑,喝些寧神的藥物好好休養,不久就能康復了。”

皇帝的神情稍微緩和了下來,但是那人一陣長長久久的咳嗽,咳得殿內衆人又開始提心吊膽。

“太醫,你不是胡說吧!他怎麼咳了這麼多血出來?”皇帝果然又開始發怒:“若是不能止住他的咳嗽,朕立刻要了你的腦袋。”

冷汗順着衛泠風的額頭滑落下來,他又不敢舉手擦拭。

定了定神,他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從裡面倒了一粒黑色的藥丸出來。皇帝看了他一眼,就把藥丸取過去,和着水端給了帳裡的那人。

聽到皇帝正溫言輕語地哄着那人吃藥,衛泠風纔敢偷偷用袖子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

帳裡的那人服下藥後咳聲終於慢慢平復,所有人都在心裡鬆了口氣。

“你醫術如此了得,怎麼朕從未見過你呢?”皇帝心情放鬆了下來,看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衛泠風,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嘉許。

平時那些太醫總是又扎針又灌藥的,把人折騰了一陣才能緩和咳嗽,還沒有像今日這樣輕鬆平息下來過。

皇帝仔細地看了一下跪在地上的衛泠風,從他灰白的鬢角,整潔卻有些老舊的官袍看到一直在發抖的雙手。

“微臣年紀老邁,平日裡只是負責管理典籍藥物,已經極少爲人症病了。”衛泠風停了一下,然後補充說:“這藥物只能一時平復咳喘,最好還是服上一劑寧神藥物,讓病人好好睡上一覺。”

“那你快去配藥。”聽到這裡,皇帝也顧不上再看這個老太醫,連忙囑咐:“藥物不要太苦,他不喜歡苦的東西。”

“慢着。”就在衛泠風抖手抖腳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帳裡的人突然出聲,用一種疑惑的語氣問:“你怎麼會有這種藥?”

“這……只是老朽自己配的安神藥物,請安心服用。”

“這是千花凝雪。”那人聲音越發冰冷起來:“你怎麼會知道這藥的配方?”

衛泠風一愕,沒想到對方居然知道這藥。然後他心中一動,隱隱想到了原因,胸口也因爲長時間的疲累抽痛了起來。

“這是在下家傳的方子,功在止咳平喘,並沒有什麼風雅的名字。”衛泠風躬着身回答。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

“老朽姓衛,乃是漳州人士。”衛泠風知道那人對於皇帝來說極爲看重,自然不敢怠慢:“在這宮中伺職太醫,已有不少年頭了。”

“那衛太醫你今年多大年紀了?”

那人這麼問,連皇帝也奇怪起來,上下再打量了一下衛泠風。他不明白這個畏畏縮縮的老人,怎麼會引起那個平時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人,這麼大的興趣。

“老朽今年五十整歲。”

皇帝一愣,看這太醫年老的樣子,說六十多倒是挺像,沒想到纔剛五十。

“是嗎?”帳裡的那人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對着皇帝說了一句:“這衛太醫的醫術高明,以後就讓他過來爲我症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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