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等一下!”大家紛紛亂亂往門外去的時候,慕容舒意一把拉住瞭如瑄。
“不是你叫散的?”如瑄慢吞吞地回頭看他:“正好我也倦了。”
“我們散了,你不如今夜就在這裡留宿吧!”慕容舒意湊近他耳邊:“明珠姑娘可是對你朝思暮想了許久,如瑄,你倒是做一回憐香惜玉的人啊!”
“不了。”如瑄搖了搖頭:“我不慣在外留宿,這就回去了。”
“你這人也真是,不知多少人等着明珠姑娘秀目垂青,你卻總是百般推脫。”慕容舒意捶了他一拳:“她怎麼偏偏對你這無情的睜眼瞎子念念不忘?”
“侯爺這是在吃醋?”
“也不是沒有。”慕容舒意大大方方地承認:“不過既然流水無情,我也無意去逐那流水就是了!”
如瑄也不回頭,舉手道了別,一個人慢慢悠悠地走了。
“司徒,你有沒有覺得奇怪?”慕容舒意撫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問:“你說最近這一年多的時間,如瑄他是不是變得古里古怪的?”
“有嗎?”司徒朝暉繫着披風的帶子,慢條斯理地問:“哪裡古怪了?”
“哪裡不古怪?”慕容舒意一臉困惑:“雖然認識好些年了,可我記得他以前從來不喜歡和我們出來喝酒玩樂,就連找他說話也一臉懶得敷衍的樣子,只喜歡待在屋子裡擺弄那些草藥,我還以爲他是個呆板無趣的人呢!到了這兩年,他卻突然變得開朗活潑起來,據說就連在家裡也是鎮日淺酌自弈,幾乎都不再踏足藥廬了。”
“不是好事嗎?也許他終於理解了人生苦短,必須及時行樂的這個道理。”司徒朝暉斜睨了他一眼:“不過侯爺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關心朋友,居然還找人打聽他平日在家中的生活?”
“只是覺得百思不解。”慕容舒意嘆了口氣:“他這樣醉心醫學的人,突然之間愛上玩樂,就好比你突然之間說放棄風花雪月,決定要考取功名去爲國效力一樣的不可思議啊!”
“你這話什麼意思?”司徒朝暉有些不滿地瞪着他:“你的意思是我放浪形骸,不思進取嘍?”
“你本來就是……”看到司徒朝暉的目光,慕容舒意咳了一聲:“好了,說到放浪形骸不思進取,本侯爺纔是第一,你頂多也就是愛好奇怪了一點而已。”
“你也是無聊,人家埋首醫藥你說人呆板無趣,現在一起盡情嬉戲,你又說人行爲古怪,你到底要他怎樣啊?”
“現在的確很好,我也高興多了個湊樂的伴。不過我總覺得有些地方大大不對……”慕容舒意得出了結論:“突然之間從單純變得**,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你以爲人人和你一樣?”司徒朝暉忍不住笑了出來:“再說,只是這樣就說成了**,那慕容侯爺你要稱作什麼呢?”
“我說司徒,你就不覺得這其中……”
“侯爺,你好好煩惱吧!”司徒朝暉拍拍他的肩膀:“說不定這個天大的謎題,終有一日就能被你煩惱通透了。”
說完,司徒朝暉笑着下了臺階。
“你這是要去哪裡?”慕容舒意朝着司徒朝暉的背影大喊:“不會這麼早就回去睡覺了吧!”
“清秋月明媚,當然是要泛舟賞月,徹夜聽着歌聲曲樂,尋找作詩的靈感去!”
“等我等我!要去月夜尋詩怎麼少得了我?”慕容舒意一聽大喜過望,三兩步追了上去:“我和你一起去尋,記得叫上幾個姿容出色的歌姬……”
已經敲過了二更,如瑄一個人在空曠寬闊的街道上緩步走着。
清冷明亮的月光照射下來,幾乎可比落雪成白的景象。
“來往不逢人,長歌楚天碧。”如瑄在夜晚寂靜的街道中央停了下來,遙望着明月,想起了剛纔拿到的這張紙箋。
深藏心裡的東西,總在最不經意的時候被誘了出來,把自己嚇上一跳。就像今早梳頭的時候,見到髮梳上纏了一縷白髮,細細一看,才發現鬢邊額際的黑髮下面居然掩藏了不少絲縷斑白。
如果說整日費心思考,殫精竭慮之下長出白髮還算有道理,但這兩年,他明明是什麼也不想,只是飽食終日,卻添了這麼許多白髮,就怎麼也說不通了。
慕容舒意總說司徒的琵琶最能破壞心情,今天看來倒也不是誇張。若不是他那三兩聲的轉手撥絃,自己又怎會突然覺得感傷,和着零碎紛亂的拍子唱了一首子夜歌。
在歡聲笑語裡唱斷腸歌……還有什麼比這更加煞風景的?
“算了!”他搖搖頭,決定不再多想,輕聲哼着曲子繼續往前走,渾然不覺方纔站立的地方憑空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影子。
如瑄突然停了下來。
離開了綾羅小敘,他就能感覺,總有一道視線在自己身上徘徊不去。
心驀地急跳了幾下,因爲視線讓他感到熟悉,但是又不可能是心裡想到的那個人,那人應該遠在千里之外……
他站在哪裡,不再舉步,也不敢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