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國08
在韓光和六太兩隻麒麟進行友好對話的時候，另一邊，毓離也遇上了又喬裝打扮跑到妓院的小松尚隆。
“喲，風漢兄還真是好興致，才被贖出來沒幾天竟然又回來了？”面對着臉色稍顯驚訝卻又表現坦然的小松尚隆，毓離似笑非笑地叫道。
“這不是玉兄麼，怎麼，你也是忍不住了來試試手氣？”聽到了毓離的召喚，小松尚隆回以一個同樣驚喜的笑容，只是這笑容裡沒帶上半點溫度。
“是啊。”毓離笑眯眯地回答了他的問題，而後大搖大擺地走近他，接着什麼話也沒說就走到了他的身邊，兩人看似和睦地並肩走入妓院。
“剛纔我家含光傳信給我，說你家的小六太如今正在他那裡做客，那你待會兒要不要到我們那裡去把他領回家？”毓離走着走着，忽然湊近小松尚隆低聲問道。
對方一驚，立即緊張戒備地回望，注視着毓離的眼中帶着審視。
“不用吧，雖然外表還是個孩子，不過六太也已經不是什麼單純的小孩子了，他也不會沒眼色地去打擾你們做事吧。”說着，小松尚隆朝着毓離哈哈笑道，看起來一點也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樣子。
“……隨你好了，反正你們這對主僕怎麼折騰也鬧不到我和含光的頭上去，再說了，看你也不像是個能夠隱瞞住自己心思的傢伙。”毓離看着對方的假笑沉默了一會兒，而後露出一個相當微妙的嘲諷笑容，接着大步離開。
“嘖嘖，看起來還真是麻煩的樣子……”小松尚隆看着對方的背影，輕聲嘀咕了一句。
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那位堪稱兇殘嗜殺的王者究竟對他和六太是怎麼想的。
審視他們的時候既帶着如同毒蛇一般的冷意，又帶着誠然的好奇友善。
只是無論如何，他都能夠確定在當日四人同在的時候，毓離身上所散發出的殺意絕對不是假的就對了。
“連我們都想殺，真是大膽而又恐怖的傢伙呢。”比起別人，也許同爲王者的小松尚隆纔是最清楚毓離想法的人也說不一定。
他來自於戰國，自然對於這裡的天帝沒有太多的敬畏，也曾經有過不自量力地妄想挑戰天帝的天條，只是每到這個時候，他看一看身邊那個一無所覺而又確確實實被自己放在心上的金髮麒麟，這才壓下了心中蠢蠢欲動的想法，轉而恭敬地對着天帝的牌位行禮。
他喜歡六太，所以他並不想讓他牽扯到他無謂的鬥爭中去，更何況，他本就對於天帝沒有任何的不敬，他只是不信仰他、不敬畏他，這不代表他不尊敬他。
“我該走了，東葵這兩天傳信來說三公和篠策已經忙得頭頭轉到老眼昏花了。”毓離剛好和小松尚隆實踐完了王的友情，一回道房就聽見含光這樣對自己說，含光這一說話，原本還有三分醉意的頭腦立即清醒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含光：“這麼快就要走了？”
“嗯。”含光想也不想半點猶豫也不見地點頭，隨後打算召喚出虛儀騎上去。
“……算了，好好治理我的國家，然後……等我回來。”原本想說什麼話的毓離沉默着，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對着韓光招呼道。
“我會的。”
毓離看着含光騎着虛儀漸行漸遠的背影，忽然有一種預感，好像，含光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漸漸遠離了他的身邊。
而這一次，他們誰都沒有好好道別。
含光在離開舜國去了一趟雁國之後，回來撫琴的次數越來越多，一個人坐在那裡發呆的時候也越來越長，一直到某一日，他獨自一人在寢宮內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後，幾位大臣再來拜訪他的時候，忽然感覺他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原本淡漠疏離的感覺沒有變，只是渾身上下的氣息比起原來更爲殺伐果斷，原本空洞而又迷茫着的雙眸也帶上了凌厲而又冰冷的光芒。
好像……整個人都好似活過來了一般。
“國府，慶國的新王已於不久之前登基，我們是否要向對方送上賀儀？”冢宰篠策看着手上新得到的消息恭敬地問道。
“可以，不過若是正式拜訪的話，沒有王的帶領只有我過去還是太失禮了，我派虛儀把他帶回來，篠策你先擬好國書。”
“遵令。”
含光看着幾位大臣們恭恭敬敬地離開之後依舊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似乎是在沉思，而後久久的，他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帶着薄涼以及淡淡的惡意。
他想起來了，自己曾經缺失的記憶，他也想起來了，自己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他還記得自己原本在藏劍山莊的客房中，只因爲上午見到了已經輪迴的葉棠，拉着他說了好久的話，爲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那個世界只因爲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在那個世界說不定正是爲了再一次遇見葉棠，只是在兩人都已經說開了之後，就什麼一切都算是過去了。
之後他忽然就看到一身紅衣的零紅蝶突然出現在了自己面前，臉上帶着來不及掩飾的震驚，而後就是熟悉的一陣暈眩，再一次醒來時，他卻已經成爲了蓬山之上的一隻麒麟。
呵，說來好笑，不會變身不會暈血更加不會慈悲爲懷的麒麟？
說出去有誰信？！
可天帝卻下了詔書將他指認爲麒麟，雖說他因此而得到了不少的照顧，可是他卻不認爲這位天帝陛下對自己是因爲純粹的善意而做出了這樣的指示的。
雖說他不信，不過這也不妨他在這個世界尋找他想要找的人，不過很可惜，答案依舊是沒有。
不要說花滿樓了就連零紅蝶的存在他也沒有看到一星半點，說不定，他根本就不在這個世界。
這一次的傳送應該只是一個錯誤。
只是這些都可以暫且不說，當務之急是要等待毓離的歸來，而後，同他一起去拜見慶國新任的女王，再之後……
再之後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若說是遵守自己曾經的承諾與毓離一同治理舜國直到他不打算再勞心勞力下去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一旦恢復了曾經的記憶，那麼含光與毓離之間不論是曾經的海誓山盟還是相濡以沫，對於如今的韓光來說，都不過是浩瀚記憶中的滄海一粟，不值一提。
他同葉棠之間也曾經轟轟烈烈過，只是這曾經就如同流星一般轉瞬而逝，而含光與毓離之間的一切，總會淡去。
更何況，他已經不是他的含光了……
毓離騎着虛儀從不遠處飛馳而來，臉上仍舊是帶着如同離去之前一般不羈懶散的微笑，而直到他看到獨自站立在庭院中的韓光之前，臉上仍舊是帶着那樣一副滿不在乎的笑容，直到，他的視線與韓光的視線相對。
驀地，他眼中的笑容忽然頓住了，而後漸漸散去，接着他低下頭，沉默半晌，忽而又笑了，只是這一次，他露出的是苦笑。
虛儀馱着毓離緩緩降落在庭院中，等到毓離完全站定之後輕鳴一聲化爲影子鑽入了韓光的影子裡。
韓光站在庭院之中一動不動盯着毓離，良久方道：“你回來了。”
聽到同樣溫和的嗓音道出同樣溫和的一句話，毓離本是應該高興的，可是天知道他現在莫名的想哭。
因爲，最瞭解含光的人就是他，所以，在他看到韓光的那一剎那，他就知道，屬於他的韓光，已經找不回來了。
面前的這個男人……不再是屬於他的小麒麟，因爲他的眼中，帶着太多的牽掛，不再像是從前那樣，雖然眼中透着空泛，卻有他。
“我回來了，我們何時去拜訪慶國的女王？”毓離很想露出一個笑容，只是他沉默了半晌，終究只能平和以對。
“篠策說越快越好，該準備的賀儀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你只需要換上皇袍，與我一同出訪慶國即可。”韓光看着毓離的模樣，眼中泛起一陣漣漪，不過很快又平復了下去，他開口，聲音仍舊帶着幾分淡漠儒雅，卻不復曾經的親暱。
“可以，我們明日就出發。”毓離點點頭，很是乾脆地給了回答。
韓光在得到答覆之後轉身離開，他還有事情要吩咐，要安排好出行的隊伍，要安排好朝中事宜等等等等，因此他沒有那個多餘的時間同毓離寒暄。
而毓離，看着含光乾脆的背影以及那一頭仍舊未曾束好而披散開來的一頭青絲，伸出手想要觸摸什麼，終究卻是觸到一片虛空。
他們兩個之間向來不需要多說什麼，因爲他們兩個有足夠的默契。
“真是太可惜了……我還想着好歹能夠多和你在一塊兒一段時間，哪怕只多一年也好啊……”
慶國的新王陽子是一個很堅強的孩子，雖然還稍顯稚嫩，不過她卻勇敢而又善良，是一個勇於挑戰的王者，雖然還沒能夠成功駕馭她的王國，不過總有一天，她會成爲一位出色的王者的。
而就在韓光同毓離拜訪過慶國之後，不出意料地，韓光就向着毓離告辭。
“我要去找人，會走很久很久，久到你早已經失去了統治這個國家的興趣了也說不一定，所以，在離開之前，我想好歹跟你說一聲。”
毓離看着貌似熟悉但是完全陌生的含光，沉默了很久，久到眼底浮現出了一絲悲哀：“我本以爲你我二人之間，會是我先提出不要這個國家的，卻沒想到，你竟然比我更快一步啊……”
“我要走，你留不留？”韓光扯出一個笑容，乾脆地問道。
“你已經不是他了，我再留你又有什麼意思呢？夠了，統治這個國家雖然不到我完全失去了興趣的地步，不過也已經有了三百年之久，對於後世來說，我大概也算是一位很成功的王者了吧。”毓離說着忽然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而後他伸出手，摩挲着韓光的臉頰：“雖然很遺憾沒有能夠和你一起走到最後，不過我大概也算是幸運的吧……能夠遇到你。”
“我要去見天帝，不久會有新的徇麒來到你的身邊。”
“不是本王親自搶回來的麒麟，本王不屑。”毓離聽到韓光的話，嘴角露出一個諷刺而又冷淡的笑，他坐在王座上，對着韓光揮了揮手。
“走吧。”
崇雲三百六十四年，徇王失道，自刎於王座。
“含光殿下。”回到蓬山之後，含光不顧一衆女仙驚訝的神色徑自朝着天帝所在的方向走去，而原本天帝所在處所的大門也早早敞開，似乎是在迎接他的到來。
天帝坐在一架高高架起的屏風之後，看不清面容，只是在韓光走進大門之後開口：“你終於到了。”
“你知道我會來，也知道我想要做什麼。”韓光看着屏風背後的人影，一字一頓。
“當然，我可以滿足你。”屏風後面傳來一聲輕笑，而後韓光的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漩渦。
韓光轉過頭看了看那個漩渦，露出了一個笑容，他不知道爲何天帝會對他如此偏愛，也不知道爲什麼天帝不問緣由就願意幫他，他更加不知道這個漩渦通向何處，或者說是不是陷阱，不過他別無選擇。
“多謝。”接着他什麼都沒說也沒問，直接就踏入了漩渦。
直覺告訴他，天帝不會害他。
而屏風的另一側，黑髮黑眸的男子眼神溫和地看着韓光踏入漩渦後失去了蹤影，眼神在轉到面前那個氣急敗壞的紅衣男子身上後，又露出了少見的冷厲。
“你不該打他的主意。”
“哼，說得有趣，他本就是我的獵物，你未免也管得太寬了，天帝。”零紅蝶墨色的雙瞳中閃過一絲綠意，而後他收斂起臉上的怒容，諷刺地看着對方。
“這麼多年才誕生一個執掌天道的生靈，縱使你命格饕餮，我也不許你動他。”天帝說着語氣由溫和轉爲了冷酷，他冷冷地看着零紅蝶，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模樣。
“你動不了我，你早已化身這十二國的常理天綱，而我對你的興趣也不大，他身上還未集滿卻已經開始成熟的天道纔是我的獵物，即使這個世界你能股護住他，別的世界可就由不得你了。”說着，零紅蝶冷哼一聲，直接在天帝面前散去了人影。
“護不住他？真當我在這三百多年間只是給那孩子一個庇護之所麼？即使早已化身爲常理天綱，天道又豈是爾等能夠明白的？” wWW¸ TTkan¸ ￠ O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十二國正式宣告結束，下一卷的話我正在考慮是FZ還是仙四= =
嘛，至於毓離，你們還想看見他的話可能在番外或者某一個世界裡面了吧，總之就這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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