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她才慢慢體會着他在逃亡時糾結的情緒,心裡涌出了滿滿溢出來的同情,魏銘翼這麼強大的男人,也有他的軟肋啊,如果唐老真的不在了,那他的心裡是不是隻有滿滿的孤寂,再也沒有愛?
光是想想這樣的情景,她的心就好像被緊緊攥住,透不過氣來。
她扶着陽臺發呆,背後忽然傳來了腳步聲,一步一步,應該不至於是哪個不識相的人要過來打擾她。
不知道爲什麼,蔣欣篤定這個男人一定是魏銘翼,她心裡徘徊不定的那個男人。
直至一雙手把她摟在了懷裡,熟悉的味道溢滿了她的呼吸,若有似無的纏綿涌了上來,蔣欣滿心憋悶的感覺總算消退了下去,她問,“大衛爲什麼會願意把你接回阿爾司莊園?你用了什麼手段?”
雖然唐老看起來精神不錯,可是醫生已經下了最後通牒,現在那個能說能笑的人不過是一個空殼子,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撐下去,撐幾天?魏銘翼留在這裡,對那些義兄就是一個龐大的威脅。
“我簽了放棄一切財產的權利。”
雖然猜到一切,但沒想到這麼徹底……簡單幾個字,就放棄了龐大的商業帝國,他真的捨得嗎?
蔣欣很想回頭看看他的臉,可是男人緊緊抱住了她,讓她沒辦法回頭看他的臉。
彷彿回到了那個寂寥的夜晚,那個玫瑰花瓶碎裂的夜晚,蔣欣知道他肯定不是在爲了放棄財產而傷感……可惜,她依然看不到他的臉,那種沉默得可以放棄一切的感覺。
脆弱又堅強。
在她以爲,他被全世界遺棄的時候,總會峰迴路轉。
表現出百折不撓的一面。
如果商界上無往而不利的商業矩子這麼容易被打倒,就不是魏銘翼了。
每當這時,蔣欣總有一種錯覺。
魏銘翼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冷酷無情,她攻破他的心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遲早……遲早會有那麼一天。
雖然只是虛應,但是在阿爾司莊園裡住着,蔣欣和魏銘翼都受到了良好的照顧,下人都對他們很客氣,那些義兄們也很忙,時不時晃臉外,剩下的時間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至少真心實意什麼的,蔣欣是一點也沒看到。 魏銘翼需要時不時搖控國內的事務,不能陪在她身邊,蔣欣也不悶,總是找唐老下下棋喝喝茶。
陪着他一起在莊園裡沐浴陽光,並且,她問出了魏銘翼很多不爲人知的一面。
唐老也樂於被她套話,一抖就抖出了一大串,漾起笑意的眼睛只是關注地看着她。
每到這時,蔣欣就開始自醒,她是不是露餡了?
唐老那麼精明,她問了這麼多事情,總會有什麼是不該問的吧!
不過,唐老還是那樣微笑地看着她,什麼也不說。
在他看來,除了蔣欣,再沒有第二個女人可以走進魏銘翼的心,這就夠了。
她想知道的越多,就越代表了對魏銘翼的重視,越放不開手。
其實,蔣欣真的有這種感覺,她才知道魏銘翼是怎麼憑一已之力抗起了這個商業帝國,他是用着怎麼執著的手段掃平了那些障礙,將自己的身份牢牢固定在風行總裁的那一個位子上。
光光靠他個人的狠怒,那是做不到的。
唐老也在背後給了他一定的支持,畢竟他再厲害也是一個半大的孩子,任何人的黑手都可以把他拉入地獄,饒是如此,魏銘翼也堅決不讓唐老插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每一個男人的內心都有着無比膨脹的慾望,他更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走多遠。
永遠依附着別人過活,那不是真正的魏銘翼想要的。
真正給他打擊的那一天,早已經把他的心弄成了一片荒蕪,現在的男人縱使着傾倒衆生的表相,卻沒了一顆驕陽的赤子之心,蔣欣捧着秘密幾乎徹夜難眠……從未有過的心傷攢在心頭,她恨不得撲到魏銘翼面前把一切都和盤托出,希望他可以放下心裡的重擔,因爲它同樣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只想將它放下!
可是她不能。
物極必反。
魏銘翼這樣的男人,聽不進任何勸導的言辭。
他的心裡首先是自己,然後纔是別人。
蔣欣,還被他劃到別人的範疇裡,她的話還起不了什麼作用。
儘管他已經退步了很多,也做出了很多。
她竟然不知道,魏銘翼的父親是和小三出逃時墜機身亡的,所以他纔會充滿了悲憤,因爲同一天的母親得到了消息悄悄自殺,寧願讓自己和那一場事故變成了鮮豔欲滴的玫瑰,那種慘烈的打擊比任何傷痛都能夠摧毀人的心智。
那時,魏銘翼只有十五歲。
兩年後,他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一個妹妹。
鬱倩兒在那場事故里受到了傷害,那個時候還太小,被人送進了醫院,高昂的治療費讓託管的親戚忘而卻步,她們想到了魏銘翼,本來只是抱着勉強的心態一試,誰知道他會不會對這個妹妹恨之入骨呢。
畢竟是同父異母的妹妹。
沒有想到他答應了,接下了這個燙手山芋。
既而請了世界上最好的醫生來爲她治療,請來最好的心理醫生來進行疏導,看着這個天真無辜的妹妹,冷血冷情的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滿足,只要好好地照顧她,這個世上最後的血脈親人。
並且讓她保持了自己的姓,並不對她的母親產生任何遷怒。
從這裡可以看出,他其實是一個很豁達的人。如果沒有遇到那樣的打擊,應該會長成一個心胸開闊的男人。
蔣欣想到了衝突的那一夜,男人抱着失去理智發狂不已的鬱倩兒凝重的神情,第一次後悔了自己的牽怒……一切都是徐婕的錯,她卻算在了這個女孩子的身上。
唐老說得越多,她聽得越是心驚。
就越是……不能放下。
快樂的日子總是特別短暫,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十來天,噩夢終於在半夜裡傳來,聽到急促的敲門聲時,蔣欣差點從牀上栽倒下來,是背後的男人扶穩了她,其實,他的手也在輕輕地顫抖。
“欣欣,不要害怕。”他說。
蔣欣哆嗦着脣回他,“我不害怕,我只是心慌。”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深夜的阿爾司莊園,一屋子的人俱沉默地看着那個已經斷氣的老人,紛紛露出悲慼的神情,蔣欣和魏銘翼也在其中,已經來不及了,慈祥的老人沒有交待遺言就此逝去。
這樣的毫無痛苦,對於他們則是一個不小的折磨。
蔣欣從來沒有這一刻感覺到了等同的悲傷,這其實與她無關。
她只是一個從小被帝炎培養長大的特工,早已經忘記了親情的滋味,也從未獲得這玩意,想起唐老話裡絮叨的內容,她不免把目光轉向了魏銘翼,似乎感覺到了她情緒的波動。
魏銘翼側目看她,平靜無波。
誰都不可能表現得若無其事的樣子,蔣欣知道現在的表相絕對不是他的內心。
身上淡淡的疏離是對任何人的一種拒絕,魏銘翼又把自己包進了蠶繭裡,向來漾着桃花色澤的眸子,這一切已經死透了大半,蔣欣承載着他往事的殼子,全身都冒出一股子寒氣,瞬間覺得自己想放棄的念頭實在太天真了。
她捨得讓這個男人永遠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嗎?
既然她已經動了心,憑什麼他還可以置身事外?
就爲了那種狗屁理由?那她從小無父無母豈不是一輩子都要鬱鬱寡歡?都到了這個時候,她只能愈戰愈勇,再不可能放棄……魏銘翼也沒辦法再後退,那他們就這麼糾纏下去吧!
就算爲了唐老的願望!
弔唁過後,唐老的私人律師召集了所有擁有繼承權的義子們齊聚一堂,作爲見證人,管家喬治也守在一邊,每個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律師手裡那份薄薄的文件,魏銘翼卻一直在沉思。
這裡本來沒有蔣欣的份,她作爲旁聽並不太合適,但喬治卻把她給請來了,於是她一直站在窗邊。
作爲一個旁觀者的身份。
律師剛宣讀完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站在窗邊的蔣欣身上,充滿了不可思議。
陰沉暴虐的大衛首先發飆,小眼睛裡怒放光芒,“律師,你是不是弄錯了,這個女人有什麼資格繼承遺產?”
律師查理扶了扶臉上的鏡框,認真嚴苟地回答,“大衛先生,這是唐先生在幾天前立的遺囑,所以蔣欣小姐完全有繼承的權利,而且唐老先生的遺囑裡寫明,這一切都是有前提條件的。”
他轉向了呆愣的蔣欣,繼續道,“唐先生文件上寫明,如果蔣小姐在三年內嫁給魏銘翼先生,並且在五年後不離婚,就可以擁有他世界各地所有不動產的三分之一,至於魏先生的繼承,唐先生並沒有做安排。”
話音剛落,落針可聞。
懷惴着金錢慾望的義子們都傻眼了,做夢也想不到,鬥到最後的贏家竟然是這個不起眼的小女人,唐老的這番安排,間接就是給魏銘翼贈送了大筆的財富,會有哪個蠢蛋會放棄這麼高昂的遺產?
大衛首先發飆,掏出槍來想殺掉她,一槍沒擊中,又開了一槍。
好在蔣欣還沒傻到讓他射擊的地步,幾個快身閃躲開了。
混亂裡,離得他最近的魏銘翼箭趕緊衝上前,一把奪過了大衛手裡的槍,大喝一聲,“你瘋了嗎?敢在這裡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