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歸順
且末的國王杜庫勒已經年過六旬,二十多年前就是他率領着族人,趁着吐蕃的國內發生了戰亂,一舉將侵佔了這裡達兩百年之久的吐蕃軍隊趕了出去,並且建立了且末國。
也許這就是上了年齡的老人的通病吧,面對着朝堂上亂哄哄的場面,他的思緒卻飛回到幾十年前,回想起了當初建國時的情景,那時的自己正值壯年,憑着滿腔的熱血和執着的信念,率領着和自己有着同樣信念的一羣人,經過艱苦卓絕的戰鬥,犧牲了無數的族人之後,這纔將吐蕃人趕出了且末。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間二十多年就已經匆匆流逝,如今跟隨自己建立國家的那些個人中,已經有相當一部分人離開了人世,而活着的人也是絕大部分都已經在家頤養天年。
如今正在朝堂之上爭論不休的這些個朝臣們,則基本上都是當初一起打天下時的那些老臣子們的後代子孫,這些人基本上都沒有見識過戰爭的殘酷,尤其是那些個武將們,甚至連帶隊剿匪的經歷都不曾有,又如何能夠指望他們去帶兵打仗。如果當初跟隨自己建立國家的那些個人還在的話,又怎麼會允許諾羌人來這裡耀武揚威!
最可氣的是今天一大早,在對方還沒有發動攻城之前,自己派出去的那個白癡,一點也看不出苗頭來,到了對方的軍營當中不但沒有好生與對方協商,反倒是目空一切的要求對方立即撤兵否則後果自負,結果被諾羌人的主將一怒之下將他的耳朵割了下來。你也不想想你那什麼和人家對抗,如果不是看在他的父親曾經爲國立過大功,並且曾經救過自己性命的情面上,即便是諾羌人不割去了他的耳朵,自己也會將他砍了的。
就在他坐在那裡不知道都在想什麼的時候,突然間從外面跑進來一名王宮的侍衛,手捧着一封書信大聲的喊道:“陛下,諾羌人從城外射入一封書信,是他們的最後通牒,限令我們在一個時辰之內開城投降,否則的話他們便會展開攻城,並且在破城之後將下令屠城,屆時城內將雞犬不留。正在城牆上指揮作戰的督軍大臣在等候您的命令,傳令兵現在正在門外等候。”
大殿之內在聽完侍衛的話後,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紛紛的把目光集中到了國王的身上。
“去把傳令兵叫進來,我有話要問他。”
傳令兵進來以後,杜庫勒問道:“城牆之上的情形如何,我們能否抵禦得住諾羌人的進攻?我要聽實話,不許有絲毫的隱瞞。”
“陛下,以目前的態勢來看,我們最多隻能抵抗到午時。”
“胡說,你這是在妖言惑衆!”聽完傳令兵的回話,一名肥頭大耳的大臣怒聲呵斥道。“陛下,臣懇請陛下下令將這個妖言惑衆、動搖軍心的膽小鬼拉出去砍頭!”
杜庫勒沒有理會這命大臣的的請求,而是說道:“說說具體情況,爲什麼連天黑都堅持不到。”
“陛下,諾羌人的連弩比我們的弓箭射程遠了將近五十步,他們可以毫無忌憚的站在我們的射程之外對我們發動攻擊,而我們則只能被動的躲在城牆後面進行防禦,根本就沒有還手的餘地。到目前爲止,他們只是進行了一輪弓箭襲擊,我們就已經有超過三百名的士卒爲此喪命。如果照這個情形看,他們只要繼續發動弓箭襲擊,哪怕是不出動攻城部隊,到了午時我們的守城士卒也會損失殆盡!”
“啊……怎麼會這樣……”
“這個……這個……”
“這可如何是好?”
“弩箭兵?這怎麼可能!那不是大唐纔會有的嗎?”
朝堂之上再一次亂成了一團。
“都給我閉嘴!”眼看着臺下亂作一團的大臣們,杜庫勒感覺到一陣煩亂,突然間大吼了一聲。“都到什麼時候,你們還在這裡沒完沒了的爭吵!”
軍事使大臣勒布這個時候站出來說道:“陛下,老臣以爲應該立即下令城中所有的住戶拆卸掉家中的門板,運送到城牆之上用作臨時的防禦弩箭襲擊的盾牌,同時發動城內的百姓參與到防守城池,只要能夠抵禦住諾羌人的弩箭襲擊,對方的攻城部隊便不足爲懼了。”
“陛下,臣反對軍事使大臣的建議。我城中的百姓,都不曾參加過戰爭,根本就沒有應對戰爭的經驗,一旦防守不住城池,就會給對方以屠城的藉口,臣以爲此計不可採納。”
“陛下,老臣反對執政官的話。諾羌還沒有我且末人口多,又怎麼可能一下子出動上萬人的大軍,這其中一定夾雜着大量的沒有經過訓練的百姓在內,目的就是要給我們一種錯覺,讓我們誤認爲他們擁有大量的精銳士卒,從而喪失了抵抗到底的決心。如果我們放棄了抵抗,纔是真的中了他們的詭計呢!”
軍事使大臣作爲朝中目前爲數不多的,跟隨國王參加過建國戰爭的老臣,至少戰鬥經驗是絕大多數人所不具備的,再說他所說出來的話看上去還是很有道理的,至少讓人很難從正面駁斥倒他的觀點。於是開始有人附和他的觀點,並且頭一次從人數上佔據了優勢。畢竟對於大多數來講,城破以後就意味着他們也將面臨着劫掠不說,還要丟失掉官職,這可是他們所不願意接受的事情。
執政官見到自己的話不再有人支持,只好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退到一邊不再開口說話。
杜庫勒見到意見終於得到統一,而且是向着自己希望的這一方統一,於是便下令:城內所有住戶都必須把自家的門板拆下來運送到城牆之上,並且城內十六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丁必須全部到城牆之上協助官兵守城,如有違令者殺無赦!
下達了命令之後,爲了體現出誓死守衛城池的決心,他又親自帶領着文武百官全部來到城牆之上,爲守衛城池的官兵和百姓鼓舞士氣、加油助威。
城牆之上的且末士卒,趁着諾羌人暫時停止進攻的這段時間,趕緊的將失去了戰鬥力的傷員擡下了城牆,並且利用這個時間將防禦用的器械和物資擡到城牆之上,以應對即將到來的戰鬥。
且末國王雖說年事已高,但是年輕時畢竟指揮過戰爭,所以來到城牆之上所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去鼓舞守城官兵和百姓們的士氣,他相信只要自己站在這裡,便足以令所有的人都士氣大振的,所以他在督軍大臣的引領下直接來到了城樓之上,這裡是城牆上的最高點,方便他觀察城外諾羌大軍的排兵佈陣情況。
誰知道他只是向外面看了一眼,臉色便變得異常的難看。陪同他一同上來的軍事使勒布見狀,連忙上前一步向外觀看,很快的他的臉色也變得異常的難看,額頭之上立即便顯現出了細密的汗珠。
“勒布,這就是你所說的沒有經過訓練的烏合之衆嗎?”
“陛下,臣……臣……也沒有想到……要不然……要不然……咱們還是開城投降吧……”
督軍大臣以及站在後面的文武官員,在聽到軍事使勒布的話以後,都不由得呆住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使得力主抵抗到底的勒佈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轉變了態度。
“傳我的命令,城牆之上的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在我們又下達新的命令之前,即便是諾羌人發動攻城,也嚴禁任何人擅自作出抵抗行爲。勒芒察(督軍大臣)你去準備白旗掛在城頭,所有官員隨我立即返回王宮,將國庫和王宮內所有的財物封存在冊,準備接受諾羌人進城後的清點。”
“陛下,您這是……”勒芒察不解地問道。
杜庫勒苦苦的一笑,滿目悲涼的說道:“這一仗我們沒有任何的勝算了。與其戰敗後屠城,不如現在獻城投降,還可使得城內的百姓免遭塗炭……”
“陛下,對方只不過萬餘人,而我且末城中擁有數萬人,只要我們齊心協力,便不難將侵犯之敵擊退啊!”
杜庫勒搖了搖頭。“勒布,你說給他們聽吧。”
“如果我看的沒錯的話,城外之敵站在最前列的那支手持長刀的部隊,應該就是名震天下的大唐陌刀兵……”
“啊?!……不會吧?不是說大唐已經沒有陌刀兵了嗎?”
“應該不會錯的。二十年前,我且末建國之初,我曾經隨同陛下前往沙州拜見大唐河西節度使,在那裡曾經見到過陌刀兵。那些陌刀兵是節度使的親衛,雖說只有五十人,但是戰鬥力極其驚人,根本就不是尋常的士卒可以抵禦的。如今城外的那支陌刀兵的人數有上千人之多,雖說我並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來的,但是隻看他們手中的陌刀,便知道不會有假的。要知道陌刀的重量達到驚人的五十斤,這是想作假也做不出來的。再說,陌刀兵最後一次成建制的出現在我西域,那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人只怕都已經不認識陌刀了,他們又有什麼必要來作假欺騙我們。還有就是,你難道沒有注意到嗎?城外的諾羌大軍所使用的兵器,全部都是大**隊的制式兵器,而非我們這裡所慣用的兵器,難道這還不說明問題嗎?”
“難道說……”
“掛起白旗吧。我們沒有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