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正拂曉,寧王府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開交。寧王劉詢喝了劉行之煎的藥之後,便漸漸清醒過來,不過每次醒轉之時,伴隨着嘔吐症狀,沒吐完一陣,便又暈厥過去,所以闔府都忙前忙後,有的請太醫,有的送盆遞面巾,還有的四處報喜,所以寧王的屋外早就聚集了一大羣親戚。雖然天未大亮,劉詢也不過醒轉半個多時辰,一些官員便聞風趕來,全都奔向寧王府問安。還有一些來遲到且職位較小的京官,都站在王府大門外等候,所以一早西寧街就已經人滿爲患了。
寧王醒來的消息很快就送到漢帝面前,漢帝得知更是欣喜若狂,定下今日休沐,休朝一日,擺駕前往寧王府。
等到漢帝坐着車駕來到寧王府時,已經辰時,不巧的是劉詢方纔吐完之後又暈過去了,漢帝滿心焦急的在劉詢的牀前來回踱步。衆人等了半個時辰左右,劉詢復又重重乾咳了幾聲,才緩緩醒來。劉詢見父皇親自等候,那是又驚又喜,託着病軀就要給父皇跪下請安。漢帝笑呵呵的將劉詢又扶坐在牀上,囑咐了幾句,聊了一陣,心頭暖一陣、涼一陣,眼眶還不時的轉着淚水。
劉詢見父皇如此動情,忙問:“父皇,是否有心事要說?幾日不見,怎麼看您面色如此憔悴?”
漢帝搖頭嘆息,“詢兒啊!難道你不知這幾日都發生何事了?”
“兒臣只記得上元節那日,兒臣到東宮赴宴回來之後,不知爲何就感到腹痛難忍,隨即就暈倒了,後來的事兒臣就不知道了。”
“劉衍在宴席的酒菜中下毒了,你可知道?”
“太子下毒了?”劉詢順口答道,彷彿已經猜中了漢帝會問什麼,但還是裝作不明所以之狀,“這怎麼可能?太子向來賢達敦厚,怎麼可能做出毒殺親叔之事。”
劉行之趕緊接話道:“父王,您有所不知,太子之所以毒殺您,就是爲了掃清障礙,大權獨……。”劉行之正欲說下去,被父王瞟了一眼,這才訕訕地縮回脖子。
漢帝輕嘆一聲,不想再談論此事,“既然你已經醒了,就好好在家裡休息。朕過幾日再來看望你。”
劉詢還想掙扎起來爲皇上送行,被漢帝制止了,於是吩咐兩個兒子代爲送別。兩個兒子送完皇上回來之後,又向父王彙報了這幾日的情況,劉詢聽罷,心底多少還是有一絲意外,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得如此順利,現在唯一要提防的就是陸佐所說的李皇后了。
休朝一日,讓荀昱父子坐立難安,看來皇上對寧王的甦醒很是高興,那太子之位,看來是非劉詢不可了。荀昱父子在自己府中書房內商議着,開始躊躇着是否應該爲劉衍再次爭取,將他救出,當然想要救他,風險很大,一旦事情敗露,可能還會被牽扯進去,但是如果袖手旁觀,那同樣也有可能被劉詢打壓。
荀昱道:“眼下的局勢,依爲父之見,不如我們就投奔寧王吧!倚仗我們多年在朝局中的經營,寧王必定不敢小覷我們。”
“不可!”荀謀凝眉搖頭堅決地答道,“即使現在劉詢肯接受我們,他日劉詢真的登基爲帝,將來也一定會秋後算賬的。”
父子二人再次陷入沉默,他們都在堅定着一個念頭,讓自己痛下殺手,興許只有尋找另外一條路,興許還能看到一線生機,成王敗寇,何妨試他一試。
大理寺的天牢守備森嚴,自從漢帝執政以來,凡是關押在天牢的罪犯,全都無一例外的被正法。天牢的選址在大理寺機構以南,一共是三進的大院,但是關押刑犯的大牢全都設在底下暗室,天牢三面圍牆,一面是根根鐵柱圍就,牢房內陰暗潮溼、凌亂不堪,許多味道交織一起,臭氣熏天。
劉衍散亂的頭髮遮蓋着那一雙絕望的眼睛,手腳上的鐐銬對他而言十分沉重,所以他倚靠在木牀上一動不動,才覺得舒服些許。劉衍才被關押一日,但他彷彿感覺已經置身數年,那漫長而又煎熬的等待,讓他十分恍惚時間是否真的存在,在被關押的數個時辰裡,都算計了數十種情況,現在自己最需要的就是荀昱父子的幫助,只要他們父子肯出手相助,那麼即使自己身陷囹圄,也還會有翻身的機會……
“殿下……”
劉衍身軀一抖動,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過他的耳朵,他一回頭,就見牢門外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來人正是自己的岳父大人兵部尚書徐秉德。劉衍託着沉重的鐐銬,行走十分艱難地來到牢門前,那雙雄風不再的雙眼,楚楚可憐地看着徐秉德道:“岳父,真的是您嗎?真的是您嗎?您怎麼纔來看我啊!”接着趕緊又問,“徐昉他們還好麼?”
“昉兒他們已經接到老夫的府上居住了,殿下就放心吧!”徐秉德說罷,眼圈也已泛紅,輕嘆一聲便扭過頭去,劉衍雖然貴爲皇親貴胄,但畢竟還是一個後生啊!一下子讓他承受這麼多,實在是太不公平了。徐秉德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後,纔回過頭來,回答道:“哎!這裡是天牢,沒有皇上的旨意,沒有人能進來,老夫也是費了好大一番周折才得進來。”
劉衍楞了一下,“那您如何進得?”
“老夫也是求了皇上才能來的。”
“這怎麼可能?皇上如今正在氣頭上,怎麼可能讓您來看我。”
徐秉德的臉上露出一絲狡獪,微笑答道:“殿下!您的案子還有轉機。”
“這……”劉衍埋頭沉思片刻,“您是說寧王醒了?”
“嗯!”徐秉德一點頭,“否則老夫現在也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劉衍確定了這個消息後,心頭五味雜陳,哀憐地問道:“岳父大人,您說皇爺爺他會赦免我嗎?”
徐秉德雖然心底沒什麼底氣,但還是故作自信地笑道:“皇上他老人家向來念舊情,您又是已故太子的遺孤,皇上怎麼可能捨得讓您受罪呢!現如今寧王也已經安然無恙了,皇上就有了不殺你的臺階了,等再過幾日,想起你的好來了,一定還會恢復你的一切職位。”徐秉德見劉衍繼續低頭不語,環顧四周後,便壓低聲音道,“殿下,您就聽我一句,千萬要按兵不動,魏王劉詡就是例子。如果劉詡能夠耐住性子的話,也許現在最得信任的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