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之森的深處,某一座看似老舊的宅子裡。
帶着眼鏡,頭髮花白的七瀨走進了屋子,屋子裡的書桌前,坐着一頭長髮,右眼帶着符咒的的場靜司。
“當家,淺和的事,你打算怎麼做?”
“哦?你還真是直接啊!”的場靜司合上手中的書,擡頭看了看七瀨,隨後走到窗邊往外看,“這事我來處理就好了,你不必再去管了。”
既然當家都這麼說了,七瀨自然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微微嘆了一口氣,轉身便出去了。
從窗口看出去,的場能夠看到在院子裡的淺和,她仍是穿着那身淺色的和服,有些青翠的頭髮在風中飄揚。她一手拿着樹枝,不知在地上畫着什麼。
的場摸了摸自己被符紙遮住的右眼,看着完全沒有了記憶的淺和,心裡不知是該笑還是悲傷。
當年,若不是她,自己的右眼,大概早就不在了吧!
與她的相遇,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早到的場都有些記不得了,只記得她淺和的和服與微微青翠的頭髮。
以至於在她不告而別的那段時間裡,他僅僅只需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把她徹底忘記。
只是,他能忘記她的長相,能忘記關於她的所有的事情,可是隻要眼睛上的傷痕還在,他就不能忘記她。
的場轉身下了樓,走到了院子中間的淺和身旁。
“再看什麼?”
淺和沒料到的場會突然出現,小聲的“啊”了一聲,隨後笑着說:“靜司靜司,你上次說我是偷偷跟着你來到這裡的,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我好想知道啊!”
“哼,你那麼想知道嘛!”
的場靜司突然冷下去的臉在淺和看來沒有絲毫的危險感,只因她早就習慣了的場不鹹不淡不冷不熱的態度,在別人眼裡嚴肅的的場,在淺和眼裡,不過是另一種可愛的方式。
淺和絲毫不畏懼,靠近了的場,好奇寶寶一般的問道:“想啊,當然想了,因爲那都是我的過去啊,既然是我的記憶,那我總該有知道的權利吧!”
雖然的場靜司仍是一副“你欠老子一百萬少廢話趕緊還的表情”,但是看到淺和這樣和他撒嬌,他的表情還是漸漸柔軟了一些,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既然你那麼想知道的話,我就告訴你好了。”
幼年的的場靜司,以下簡稱小的場,自從在森林裡迷路認識了還沒格式化之前,仍然一副御姐範的淺和後,就常常去森林裡看她。時間久了,小的場沒來的時候,淺和也會越來越想見他,所以,淺和就偷偷跟在小的場身後,和他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吃飯……當然這件事小的場並不知道,都是淺和偷偷做的!
可是這樣的事情並不能持續多久,的場家是除妖世家,淺和卻不知曉。
一天,因爲實在不願意和小的場分開,作爲一隻妖精的淺和,很作死的跟在了小的場的身後,隨同他一起去了古舊的的場宅。
那時的場家的當家還是小的場的父親,他是一個法力很高強的除妖師,很早便發覺了小的場身上沾有妖怪的氣息,自然也早早發覺了淺和的存在。
毫無懸念的,淺和雖然是妖怪,但還是被除妖師拿下了。
小的場央求着父親不要殺害淺和,父親雖然不願意,但拗不過小的場,最後也只好答應了,同意淺和以小的場守護者的身份待在的場宅,條件是淺和必須服從小的場的要求,以他爲主人。
而父親給小的場的要求,便是讓他好好學習除妖術,將來接手的場家,做個偉大而優秀的除妖師,將的場家的榮耀繼續下去。
“就這麼一件小事,既給你找了個全職保姆,也能讓你下定決心好好學習除妖術,你父親還真是老奸巨猾!”聽了這番描述,淺和恨恨的說到。
“嗯?”的場反問,再不好,那人也是他的父親啊。
“哦,對不起,說錯了,是足智多謀!”
“哼,虧你還自稱打遍八原無敵手,那麼容易就敗在了我父親手下是怎麼回事?”
聽出了的場語氣中有着嘲諷的成分,淺和瞬間開啓了裝傻模式:“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就算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的場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自己都拿她沒有辦法。
“那靜司,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淺和化身好奇寶寶,誓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的場擡手摸了摸右眼上的符紙,雖然語氣高冷,但總還聽得出一絲溫暖:“的場家的祖上曾以右眼爲代價和妖怪做交易,結果卻沒有把右眼給妖怪,所以妖怪會奪取後來每代的場首領的右眼。”
“這麼殘忍,那靜司你的右眼……”
“還在,我的右眼,並沒有被妖怪奪取走,只是留下了可怕的傷痕。”
“那就好那就好。”淺和長舒了一口氣,突然想到了什麼又皺起了眉頭,“可是靜司,那個妖怪,以後還會來奪取你的眼睛嗎?”
的場剛想要說什麼,淺和卻一把握住了拳頭,振振有詞的說道:“不過靜司你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要是那個可惡的妖怪再來的話,我會幫你打跑它的!”
眼前這個不諳世事的淺和,同以前那個殺完要取他眼睛的妖怪後甩劍回頭看他的淺和無限重疊了。
那時候的的場因爲年紀小,就算除妖術再怎麼好,同一個幾百年妖齡的妖怪比起來也是落於下風的。
雖然他逃過了妖怪的致命一擊,但眼睛上卻留下了很深很可怕的傷痕。
“既然眼睛都變成這樣了,不如干脆就把那隻眼睛給我吧。反正那麼醜,沒人會喜歡的!”妖怪一邊猙獰的說着,一邊向他蠕動過來。
“說別人醜之前,你怎麼不先看看自己的樣子!”隨着這一聲爆喝一同落下的,是有着青翠頭髮的淺和,手上握着一把的場從未見過的劍。
淺和回頭來,看着坐在地上,右眼滿是血漬的的場,笑着說道:“我會保護你的!”
手起刀落,僅僅只是一眨眼的時間而已,那隻叫囂着要奪取的場眼睛的妖怪,就在淺和的劍下,化作了一灘污水。
淺和轉過身來,扶起跌倒在地上的的場,有些心疼的看了看他受傷的眼睛。
“很醜吧。”的場輕聲問。
“嗯,很醜。”
“你……”
“但是啊,”淺和輕輕笑了笑,從和服寬大的袖子裡,拿出了一張畫着奇怪符咒的符紙,“這是我和當家學的咒術,對你這樣的情況可有用了。”
說着,將符紙纏在了的場的眼睛上。
伸出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符紙,的場微微笑了:“你一個妖怪去學除妖術是不是太奇怪了。”
“有嗎?”淺和笑着扶着的場,“靜司,我覺得你這樣似乎更酷了哎!”
原來她還記得那個妖怪說的話啊,真是笨蛋啊!
“淺和。”的場看着現在在他眼前的這個失去了記憶的淺和,同以前的她完全不同的她,“我眼睛上的符紙,很奇怪嗎?”
“嗯……”淺和認真的湊近了的場,仔細的看了看,隨後說到:“如果說奇怪,我倒是覺得很酷哎!”
真是笨蛋!
就算現在的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就算現在的她沒有了強大的妖力,就算現在的她行爲舉止同以前都不一樣,但是她卻還是說要保護自己,還是會照顧到他的心情而說符紙很酷。
“你啊!”的場嚴肅的表情也不在嚴肅,揉了揉淺和微帶青翠的頭髮,“行了,不說了,外面起風了,我們進去吧!”
“嗯!”
她只要記得這些就好了,至於他們之後的事,她的“背叛”,他的“決絕”,她都不需要知道。
其實在她離開的五年後,他就能大概猜到事情的始末了,只是淺和的離開是父親的主意,作爲兒子的的場,無法反抗父親。
那麼父親的謊言,父親封印淺和的事,父親欺騙他的事,就隨着淺和重新回到他身邊而結束吧!
十年的時光,他不能將她徹底遺忘,命運讓她又回到了他身邊。那麼,以前的事,便也不需再提,錯過的人和事,時間會給出答覆。
進門的那一瞬間,淺和回頭看了眼院子熟悉的畫面,地上還留着她方纔所畫的陣法。
兜兜轉轉了十年,最終,她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
就像靜司的父親所說的那樣:“若是命中註定,怎樣都會重逢。”
她並不怨恨靜司父親將自己封印在破舊神社中,她明白那是一個父親想要保護兒子的心情,她只是惋惜,自己不能陪他度過最無措的時期。
可是幸好,未來還有很多年,他們有很多的時間彌補以前的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