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等待你歸來(4)

仰頭看着佈滿晚霞的天空, 累得倒在地上動彈不了。

“你真是厲害啊,我本來還想讓着你的。”近藤勳躺在常夏身邊,聲音有些沙啞的說。

“大哥也很厲害啊, 我差點就招架不住了。”看着天空慢慢暗淡下去, 常夏笑着說。

“總悟果然沒有說錯。”近藤勳歪頭看着常夏, 好像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一樣, “你果然比以前厲害多了。”

以前, 又是以前,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啊!

常夏很想這麼說,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你以前啊, 總是喜歡找我比賽,明明就弱得一塌糊塗, 我偏偏還要假裝輸給你, 真是憋屈啊!”近藤勳回想起往事來, 就滿臉都是笑容,“可爺爺卻說, 你是天生的劍客。我那時總是不信,小夏,現在我信了。”

近藤勳坐起來,看着這個自己一直以來寵溺有加的妹妹:“劍上有了信仰,纔是無敵的劍。近藤夏, 你長大了。”

哪怕自己沒有那段記憶, 可是當近藤勳說起的時候, 常夏的腦海中竟也有了那段回憶。

大概這是近藤夏所留下的回憶吧。

即使這麼想, 但聽到近藤勳緩緩說起往事的時候, 常夏竟然莫名有些感到。

知道近藤勳能同意自己去江戶,總悟功不可沒, 吃過晚飯,洗了個澡常夏就去找總悟了。

“那傢伙,要是知道我也會去的話一定很開心。”天色已經完完全全的黑了,只剩下點點星光在空中閃爍,常夏擡頭看了看天空,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不過那傢伙大概還是一副傲嬌的固執樣吧,他那個人纔不會把開心表現在臉上呢!”

進了院子裡,常夏一眼便看到總悟站在一顆大樹下,笑了笑,常夏躡手躡腳的跑了過去,本來想要嚇他一下,總悟卻突然轉身抓住了常夏的手,食指放在嘴脣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常夏並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總悟既然這麼表示了,那常夏也只好眨了眨眼睛,不出聲了。

朝着總悟看的方向看過去,常夏便看到在有些昏暗的庭院裡,站着一個人。

定睛仔細看了看,常夏才發現那是土方十四郎。

而坐在廊檐上的女子,正是沖田三葉。

十四怎麼會在這裡?

常夏稍稍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話,只是像總悟一樣,靜靜的看着。

“聽說大家要去江戶開創新天地,是真的嗎?”夜空裡,月亮不知是什麼時候出來了,淡淡的光輝灑在庭院裡,三葉嫺靜的坐在那裡,溫柔的看着土方十四郎,輕輕的問道。

“你聽誰說的?”土方回身看着三葉,面無表情,語氣冷冷的問道。

“小總早上一臉得意的回來……”

“那個笨蛋!”土方輕聲說了一句,轉過身去,不再看三葉。

“帶我……”三葉似乎猶豫着,終結還是說出口,“一起去吧!因爲我就像是小總的母親一樣,要是我不在他身邊的話……”

夜色暗淡,月光卻是澄澈的。

月光下,常夏看到三葉的臉上佈滿紅暈。總悟也轉身靠着藏身的那棵樹,不再看着三葉和土方。

常夏看了總悟一眼,意識到他拉着她的手一直沒有鬆開,手上用力,常夏似乎感到自己的手都已經被他抓紅了。

“而且,我……想在大家……”常夏注意到三葉交叉放在胸前的手緊握了起來,她擡頭看着土方的背影,輕輕柔柔的,說出了那句話,“想在……十四郎身邊。”

身邊的總悟雖然沒有說話,但常夏感覺到那一瞬間總悟都是僵硬的,抓着她的手也是用力的。

常夏轉頭看了總悟一眼,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驚訝的表情不言而喻。

突然間,常夏就有些心疼總悟。

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固執又不服輸的孩子,他一直在乎的姐姐現在也喜歡上了別人,在他的心裡,大概就是姐姐要拋棄自己了吧。

聽到三葉這麼說,土方的身影似乎有一瞬間的呆住,隨後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往前邁開了步子。

得不到答案的三葉站起身,追了兩步,土方冷冷的聲音就這麼傳來:“關我什麼事。”

月光灑在庭院裡,冷冷清清。

常夏死命按住差點就要衝出去的總悟,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邊輕輕說:“不要衝動!”

三葉注視着土方的背影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視線中。

然後在月光的照耀下,輕輕的笑起來,彎起的眉眼像極了彎月,眼角卻留下了晶瑩的淚滴。

三葉一直微笑着,擡手輕輕擦了擦眼角,小聲的,似乎在給自己鼓勁一樣,說道:“明天,在他們面前,我可不能哭啊!”

總悟該怎麼辦呢?

常夏一直按着總悟,直到三葉不再站在院子裡,轉身進了屋子,常夏按着總悟的手,也沒敢鬆開。

突然有什麼靠在自己的肩上,常夏微微側頭,便看見了一頭淺栗色的頭髮。

有些悶悶的聲音從肩上傳來:“我以爲姐姐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可是我知道,姐姐終究還是要嫁人,要離開我。可是,那個人居然拒絕了姐姐,他不願意給姐姐幸福。”

大概是因爲,那個人覺得自己無法給心愛的女人幸福吧!

可是常夏不知道該怎麼說,也只能摸了摸總悟柔軟的頭髮。

“那個傢伙,真令人不爽啊,他總是突然出現,然後把我最重要的東西統統搶走了。”肩上似乎有些溼潤,總悟柔軟的淺栗色頭髮就在她耳邊,常夏一動不動的坐着,輕輕伸出手,輕輕握住了總悟的手。

一言不發。

“幸好,你還在。真好。”總悟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常夏幾乎聽不見。

然而她,還是聽見了。

可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會離開啊!

那天晚上,總悟一直很安靜,很久之後站起身,恢復了往日的樣子,問道:“你來做什麼?”

知道這傢伙自尊心特強,常夏就當做剛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笑着說:“我想來告訴你,大哥答應要帶我去江戶了!”

“哦,是嗎,恭喜。”總悟不溫不火的說了一句。

“我知道是你的功勞,所以就來謝謝你啦!”隨機常夏一副哥倆好的神態拍了拍總悟的肩,“所以你放心吧,戰場上姐會保護你的!”

“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

月光澄明,夜風清涼。

這一晚,誰會無眠,誰又會掌燈到天明。

幾日後,就是大家出發去江戶的日子了。

那天,常夏早早就醒來收拾行李,又陪着近藤勳一個一個的拜見了近藤家的長輩,隨後便是和那幫兄弟們匯合。

到了目的地的時候,總悟和道場其他的一幫師兄弟們已經等在那裡了。

沖田三葉也在。

看到三葉微笑的臉龐,輕聲細心的叮嚀囑咐着每一位出遠門的人,常夏不禁便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總悟雖然看起來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是常夏仍然感受到了他身上傳來的莫名的淡淡哀傷。

不一會兒,土方十四郎和剩下的一幫人也到了。

趁着大家說話的份上,常夏偷偷拉了拉土方的衣角。

土方回頭,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土方大哥,真的不帶三葉姐姐一起走嗎?”

假裝不知道那晚所發生的事情,否則土方一定會選擇什麼都不說。

“你三葉姐姐身體不好,我們就不要爲難她了。”土方像哄小孩子一樣,騙着常夏。

“那,土方大哥你去和三葉姐姐道個別吧,因爲說不定會有很長的時間不能看到她啊!”

不是說不定,而是肯定。

土方回頭,看了眼正微笑着叮嚀着別人的三葉,眼神溫柔的起來。

隨即轉過頭不再看她。

卻不知,土方轉開頭的那一瞬間,三葉也正好向他看來。

看到土方低頭和常夏說着話,三葉的眼神稍稍有些暗淡了下去。

“不必了,道別的話,之前已經說過了。”

後來大家都踏上了旅途,紛紛拿着自己的劍和行李,去一個嶄新的地方,開創屬於自己的嶄新的未來。

常夏走在最後,和土方總悟一起。

一路上,總悟頻頻回頭,每一次回頭,都能看到三葉還站在鄉下的路口,微笑着看着他們。

而身邊的土方卻是一次都不曾回頭看。

三葉也一直站在那裡,直到所有人都遠去,消失在視線裡,自己心心念唸的那個人,仍然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土方大哥,你爲什麼不回頭看一眼三葉姐姐?”常夏拉着土方的衣袖,問道。

“既然決定了往前走,就不要回頭看。”這是土方的回答。

只怕我回頭一次,便再也不能離開。

對於成天刀不離手的去來說,沒有辦法給她幸福,我只希望她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結婚生子,平安到老。

這是土方沒有說出口的話。

那天晚上,常夏做了一個夢,土方十四郎在離開前,終於接受了三葉。

那天晚上,土方十四郎也做了一個夢,月光皎潔的那天晚上,三葉紅着臉同他告白,他沒有一絲顧慮的便答應了。

那天晚上,沖田總悟也做了一個夢,自己的姐姐離開自己的身邊到了另一個男人身邊,雖然他很傷心,但是看到姐姐笑得那麼開心,他覺得這樣也不錯。

那天晚上,沖田三葉也做了一個夢,她一個人獨自在鄉下等了很多年,在自己尚未老去之前,那個男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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