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優雅的女聲響起,現場安靜了下來,常夏卻在一瞬間有些緊張。
一雙手覆在她手上,司正溫柔的對她笑:“靜下心來,感受音樂帶來的震撼吧,等比賽結束了,所有的事情都會有個完美的結局的。”
起先還有些擔心的常夏慢慢安靜的下來。
遠遠的,常夏看到有人走上了舞臺,對着偌大的觀衆席上衆多的觀衆鞠躬,隨後坐到了椅子上,長舒一口氣,指尖輕觸琴鍵,緩緩響起了流水一般的音樂。
其實常夏根本沒有仔細去聽臺上那個人究竟在彈什麼,再說就算聽了,常夏也聽不懂。
她滿腦子只在想薰的事情。
想到剛剛與澤部椿的碰面,常夏覺得自己或許是太極端了,因爲太過心疼薰,便對椿這樣反感,是不是不太好?
薰自己不會去怪誰,所以常夏纔會那麼生氣,她覺得薰應該去責怪誰,不然爲何她會遭遇這樣的磨難。
就在常夏胡思亂想的時候,掌聲已經不知響起了幾回。
突然司輕輕碰了常夏一下,常夏擡頭看他,司卻示意常夏往臺上看,不知何時,臺上站着一個金髮刺蝟頭的男子,穿着筆挺的西裝,向着觀衆鞠躬,坐到了椅子上。
“這是……相座武士?”明明見到他是他只是一個囂張跋扈的少年,怎麼只是換了一套衣服,他就變成了一個有模有樣的人。
而當琴聲響起的時候,常夏微微一愣,雖然她並不懂音樂,但相座的琴聲激盪,彷彿是在戰鬥一般。
“怪不得能夠成爲有馬公生的對手,實力的確厲害。”
常夏輕聲同司說着,轉頭卻看到不遠處一個女孩雙手合十的祈禱着,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倒是比相座武士還有緊張。
啊啊,原來,每個人都有着爲自己擔心的人啊!
常夏不知道在彈鋼琴的時候相座想了什麼,但半途中琴聲突變,激揚奔放,現場的情緒一下子被帶動起來,以至於一曲結束,享受了視聽盛宴的觀衆們熱烈的鼓掌,甚至有人還站起來。
祈禱的女孩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相座凪更是開心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輕輕而激動的說了一句:“歡迎回來,我的英雄!”
“這個相座啊,真是胡鬧!”司輕輕搖着頭,笑着說。
“怎麼了?”常夏不解。
“他接下來可是還有一首呢,前一首反應就這麼好,下一首壓力可是很大的,要是一不小心反響不如之前,那可就虧大了。”
結果果然不出司所料,相座武士的第二首,比起第一首來確實是平平無奇。
當一個穿着紅色禮服的女孩出現在舞臺上的時候,常夏覺得似乎整個禮堂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了。
“這個就是井川繪見嗎?長得真是不錯。”
常夏身邊,亦有觀衆在竊竊私語:“這個就是井川?看起來好有範兒啊!”
司也聽到了周圍人的對話,有些驕傲的笑着說:“她的確是個很聰明很有天賦的女孩子呢!”
“切!你爲什麼看起來這麼開心啊!”
常夏話語裡有點酸味,司聽出來了,笑着問:“幹嘛,吃醋了?”
“你亂想!”
音樂聲響起時,常夏便停止了交談,音樂結束時,掌聲雷動。
“公生的對手,特別厲害呢!”
“下一個就是公生了,不妨來做個對比吧!”
可是一想起瀨戶紘子說起公生自從知道了薰的病情後,已經很久不碰琴了。
雖說後來薰以自己做手術爲代價,讓公生走上了舞臺,但公生到底能夠發揮到什麼地步,還是一個疑問。
常夏看到公生走上了舞臺,卻只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觀衆們安靜的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都還以爲是公生又要帶給觀衆怎樣的出乎意料。
常夏卻是手心都急出了汗,這麼重要的比賽,公生萬一……那該怎麼辦?
忽然一聲清脆的噴嚏聲在安靜的禮堂裡響起,常夏看到椿正捂着嘴縮在座椅上,她旁邊的兩個人渡亮太和另一個女生,都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
常夏這纔想起來,今天看到椿的時候,她的確是帶着口罩的,難道是感冒了?
然而這一聲響,卻讓公生朝觀衆席看來,隨後不知想起了什麼一般,嘴角輕輕笑起來。
慢慢擡起雙手,放在了琴鍵上,飽含感情的音樂迴響在禮堂內,絢爛的,悲傷的,溫暖的,微弱的,永遠無法忘懷的……
公生的琴聲裡,原來包含了這麼多的感情啊!
失去了母親的公生,世界沒有顏色的公生,黑白一片的公生,遇到了一個人,一個無法代替的人,才讓世界有了光彩,才讓琴聲也有了光彩。
“真是一個不害臊的傢伙,這可是一場告白的演奏啊!”司輕聲笑着說,轉頭看着常夏,“結果已經出來了,你還要再看嗎?不過你心不在焉的,大概也沒心情再看了吧!”
長舒一口氣,聽到專業人士這麼肯定的回答,常夏表示安心了很多:“那我們就在中場休息的時候離開吧,我想……去醫院看看。”
在路過外場時,聽到周圍的人似乎都在談論公生。
“那個有馬公生,真的好厲害啊!”
“是啊,不枉我專門來看他的表演!”
“可是那個相座武士和井川繪見也很厲害,真是不知道要怎麼取捨啊!”
……
“看來公生還是很受歡迎的嘛!”
常夏回頭,看到瀨戶紘子帶着春正站在身後。
“瀨戶阿姨?”
“怎麼?不接着看嗎?”瀨戶走到常夏面前,“是要去哪裡嗎?”
“嗯,您知道的吧,今天是薰做手術的日子,我有點不放心,想提前離場去醫院看看。”
“是嗎?”瀨戶想起自己的好朋友公生的母親早希也是死於同薰一樣的漸凍症,對於這種病,瀨戶相當牴觸,“也許希望很小呢!”
“就算再小,我也決不放棄!”常夏認真的表情倒是讓司很喜歡,常夏握緊了拳頭,繼續說道,“難道您一定要讓公生在失去中成長嗎?只是爲了鋼琴而已,他真的就要失去這麼多嗎?難道他失去的還不夠多嗎?”
瀨戶微愣,大概是沒有想到常夏會這麼激動吧,聽完了常夏的話,笑了笑:“也是呢,公生他……需要有人陪伴。”
“瀨戶阿姨,不要告訴公生我們來過,他一定會自己去醫院的,不管結局是怎樣,他總要面對的。”
“嗯,好。”
公交車上,常夏的雙手緊握在一起,眉頭深鎖。
在她旁邊的小孩突然站起來,拉了拉常夏的衣角:“姐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把位置讓給你坐吧!”
“不用了。”常夏笑着摸了摸小孩子的頭,“姐姐沒事的,你坐吧!”
“哈哈,常夏,你放鬆點吧,嚇到小朋友了。”司在一旁笑着說,“你相信我吧,別再愁眉苦臉了。”
到了醫院,常夏立馬衝到手術室,卻看到手術室的燈熄滅了,一下子心臟提起來,拉住路過的護士便問:“小姐,請問之前手術的那位小姐呢?”
“您是說宮園小姐嗎?好像回到病房了。”
病房?
常夏放開那個護士,就往病房奔去,在病房門口,卻突然停住了腳步,有些不敢進去。手放在門把上,卻怎麼也不敢打開門。
“別怕!”一雙溫暖的手覆在了常夏手上,司溫暖的聲音在耳邊低喃,“進去吧。”
司的手微微用力,門被打開了,從病房窗口透進來的陽光一直照到了常夏臉上,她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等到慢慢睜開的時候,病牀上坐着一個金髮的女孩,對她微笑:“呦!常夏你來了!”
病房外,一位身穿白大褂帶着眼睛的儒雅男子同司並排站着,看着病房內常夏同薰感動的抱在一起痛哭。
“這次,你可欠了我一個大大的人情啊!”儒雅男子伸手推了推眼睛,一臉傲嬌的表情,“你說我該讓你怎麼償還呢?”
司白了男子一眼:“還不是因爲我去找了閻王,你才能在這裡耀武揚威,少拿功勞騙我!”
“真是沒良心的傢伙啊!”帶着眼睛的褐發男子笑了笑,“不過我還真是驚訝啊,你爲了她,竟然做到了這個地步。”
“不是一直如此嘛!”司輕笑,“從以前開始,不就是這樣嗎?”
褐發的男子看到司這樣的笑容,心中微微嘆氣:你終究還是栽在了她的手上。
“哦,對了,你這次出來,奏知道嗎?”
褐發男子的臉突然“唰”的就紅了:“我去哪幹嘛……幹嘛要告訴她啊!”
司一臉“然而個早已看穿了一切”的表情,淡淡說道:“哦,又吵架了。”
“混賬!我可是創,世神,是高高在上的王,怎麼會和一個那麼普通的女人吵架!庸俗!”褐發的男子越說越激動,臉也越來越紅。
“看來是爲了澈。”司依舊淡定。
“不要和我提那個名字!”一聽到這個名字,褐發男子就像要炸了一樣,“放肆!放肆!”
後來乾脆直接甩手走人了。
司無奈的笑了笑,這個就是萬千世界的始祖,創,世神——啓。若是說了,誰又會相信呢?
比賽結束後,公生匆匆趕到醫院,薰的父母含淚遞給了公生一封信。
讀完信,公生整個人都像失去了魂魄一樣,不言不語。
常夏想着還是不要再騙公生了。
“公生,薰她……並沒有死。她的手術很成功,只是需要去國外做康復治療,或許要很久才能回來。”
“嗯?”
“笨蛋!”突然耳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公生回頭看,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薰看着他,在對他笑。
“我們可是還有一起合奏的啊!有馬公生君,你沒有忘記吧!”
“沒有!”
“對不起,我撒了謊。”
“沒關係。”
“我要走了。”
“嗯。”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有,等到你回來,再跟你說吧!我……會等你回來!”
“不要疏忽練琴啊!”
“嗯!”
“春天就要來了。”
“嗯。”
春天就要來了,與你相遇的春天,沒有你的春天。
下一個春天。與你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