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根據應天府等衙門的證據將外出時違法的人都抓了起來,普通士兵被扣餉的扣餉,打板子的打板子;武將們大多貶職,被降了、廢除世襲職位的也有幾個。罪該流放的倒是沒有,該流放的罪名那可都是重罪,郭銘他們之前也不敢包庇。
但允熥仍然不太滿意,對郭銘等人說道:“太輕!處罰的太輕!罪過最重的人踢出上直衛,貶到其它的京衛中去。缺額從其它的京衛中提拔人進來。”
“陛下,這樣是不是處罰的太重了?”常繼宗說道。現在也只有他敢說話了。
“上直衛就是朕的禁軍,既然朕給了他們全軍最好的待遇,他們就要有能與之匹配的表現。朕要求他們打仗必須是全軍最厲害的,軍紀也必須是全軍最好的,所以朕的處罰一點兒也不重。”允熥說道。
他們不敢再說,回去後依照允熥的吩咐進行處置。
這頓時引起譁然一片。上直衛的人大多有些關係,知道這次整頓軍紀是陛下要求,所以即使有人不高興也不敢有什麼動作。
可當有人將會被貶到其它京衛時他們不淡定了,找關係試圖阻止,還有皇宮的侍衛向允熥求情。
向允熥求情的侍衛被他當場下令廢除侍衛之職,全家貶出上直衛;並且允熥要求郭銘等人必須馬上完成他的命令。
郭銘等人又以不服從軍令爲由處置了一些人,纔將他們壓下去,完成了允熥的命令。但上直衛卻仍有人心懷不滿。
允熥自然也知道他們不滿,又採取種種安撫的手段,比如馬上開始的‘軍人觀戲曲’活動,比如將表現良好的士兵賜予虛銜,來安撫他們。
與此同時,應天府的衙門也開始對上直衛轉過來的警察進行清查,將近三成的警察被清退,還有些人全家被流放。
至於這些警察的缺額,則全部從其他京衛中調人進入,大多是殘疾人,也有一小部分健全的人。
不過雖然允熥通過這次運動清除了上直衛和應天府的害羣之馬,但餘波沒有那麼容易結束。
……
……
“你小子就是剛剛調入我們百戶的人?”在羽林左衛一個百戶的士兵集合時,身穿正六品服色的人對一個並未站在隊列中,而是站在隊列前往的人說道。
“是,百戶大人。”這人說道。
“你叫做什麼名字?原來是哪個衛所的?”百戶孫炳文繼續問道。
“啓稟大人,屬下名叫朱代珍,原爲興武衛的士兵。”他說道。
“既然來了本衛,你就不是興武衛的人了,那爲何不入隊!”孫炳文兇惡的說道。
“百戶大人,屬下剛剛來到本衛本百戶,暫且還不知應該站在哪裡,所以無法入隊。”雖然被新上司無理挑刺了,但朱代珍仍然身板挺直,嚴肅認真地說道。
“呵,土包子。你們興武衛還沒有進行新式訓練,你當然不會知道應該站在哪裡。”孫炳文說道。
“大人,屬下既然已經來了羽林左衛,那就是羽林左衛的人了,不是興武衛的人了,這也是剛纔大人教導屬下的。”朱代珍仍然身板挺直的說道。
“呦呵,這麼快就開始教訓起上官來了?……”百戶孫炳文正想接着說些什麼,忽然聽到在一旁侍立的試百戶咳嗽了一聲。他趕忙四下看去,就見到鎮撫大人巡視,正向他們百戶走過來。
他趕忙說道:“你馬上入隊,本官看看,以你的身高,你去站到那邊。”說着,他用手指了一個方向。
朱代珍什麼也沒說,順着他所指的方向入隊。
這時兩個軍需官擡着一個大框來到他們百戶附近,將筐放下。孫炳文打開蓋子,從中拿出一個朱代珍從未見過的東西,對他們說道:“這就是前幾日千戶大人說過的鋼盔。剛剛造出來了一批,咱們羽林左衛又被選爲了首批試用鋼盔的部隊,所以送來這些試用。各小旗出來分發鋼盔。”
十個人從隊列之中走出來,拿起一個鋼盔先隨意的戴在自己的腦袋上,然後又拿起十個鋼盔返回隊列,對自己旗的士兵分發。朱代珍本來站在隊列中間,但鋼盔發到他這裡時小旗卻略過了他,一直到其它人都發過後才把手裡最後一個鋼盔給他。
士兵們拿到鋼盔都十分好奇,嘗試着戴在腦袋上,但他們即使是將鋼盔下面的繩子記上也無法穩定住鋼盔。朱代珍當然也十分好奇,他之前甚至都不知道還有鋼盔這種東西,也嘗試着戴在腦袋上,但怎麼也戴不好。
“這鋼盔不是那麼容易戴的。”百戶孫炳文大聲說道:“咱們腦袋上都有髮髻,現在這樣的髮髻是無論如何不能將鋼盔戴好的。必須編成新式髮髻才行。”
孫炳文一邊說着,一邊讓試百戶打散頭髮,然後他根據前幾天教的髮髻樣式編起來。他也不熟練,所以哆哆嗦嗦編了半天才將髮髻編好。
編好後他鬆了一口氣。他既不喜歡新式髮髻也不喜歡給別人編髮髻,但他覺得總比讓別人衆目睽睽之下給他編髮髻要好。
“你們看,這就是新式髮髻,編成這個樣子就可以將頭盔戴在腦袋上了。”百戶孫炳文接着說道。
衆人都向前看去,其中一個小旗控制不住說道:“孫百戶,這也能稱爲髮髻?除了頭頂的頭髮編了起來,很多頭髮沒有編,一小半的頭髮披散下來了。”
隨着這個小旗說話,大家紛紛議論起來。這個髮型倒是意外的好看,但這麼多頭髮沒有編起來,怎麼也不能算是髮髻。
“都住口!”孫炳文吼道。衆人忙止住說話聲。
“這個髮髻是陛下發明的,就是爲了適應鋼盔的樣式,必須編新式髮髻。”
“並且陛下也將頭髮梳成了這個樣式,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百戶孫炳文大聲說道。
本來還有人想問:‘那爲何不修改鋼盔的樣式’,可聽到他的最後一句話,大家將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說道:“真的?陛下也編成這個樣子的髮髻?”
“若真是如此,我們編成這樣也沒什麼。但孫百戶你不是在瞎說吧?”有人說道。
“這是指揮使大人所說,豈能有假?”孫炳文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就編成這樣。”大家紛紛說道。
然後就在現場,兩人一對,互相拆散對方的髮髻,依照試百戶的頭髮樣式編起來。好在這個髮髻其實只是之前髮髻的簡化版,改動不大,大家雖然編髮髻的手藝都不怎樣,但一段時間後也都編好了。
髮髻和鋼盔不兼容的問題,是生產出頭幾個鋼盔後工匠偷着戴時發現的,他們趕忙將這一情況告訴上官,一層一層報告到工部尚書趙毅那裡。
趙毅大驚,馬上入宮報告允熥。允熥聽到消息當時就拍了自己腦袋一下:虧自己腦袋上還頂着髮髻,竟然忘了這一點。
他馬上開始重新研究鋼盔的樣子,增加了鋼盔的弧度,爲髮髻留出了一定的位置,但頭上頂着現在的髮髻仍然難以戴好頭盔。
可頭盔也不能再調整了,再調整就失去頭盔的價值了。允熥冥思苦想,想到前世武俠片焦恩俊版《小李飛刀》中焦恩俊扮演的李尋歡的頭型,覺得雖然是半批半束,但好歹不必剃髮,衛所的士兵接受度應該會高一些。
他對李尋歡的髮型又進行了一定程度調整,調整到頭盔能容納的最大體積爲止,形成了這種後來被稱爲‘頭盔發’的髮型後,下令在衛所推廣。
衆人編好新發髻,互相看着覺得十分新奇,互相笑鬧了一陣,之後依據孫炳文的指揮將鋼盔戴到腦袋上。
出乎他們預料的是,鋼盔的分量並不很重,戴起來並不影響什麼,並且看起來彷彿更加好看了。這使得他們對於新式髮髻的牴觸進一步降低。
之後的訓練平淡無奇,可新調入的朱代珍從未進行過類似的訓練,不時出醜。他每次出醜,隊伍中都會響起“哈哈”大笑的聲音。
不過這對他來說未必就是壞事,因爲他經常自己就出醜,所以大家就不怎麼捉弄他了:他自己不需要捉弄都不斷出醜,大家還捉弄他幹嘛。
至於欺負他,一來羽林左衛內部打亂了編制,原來屬於同一千戶百戶孫炳文的士兵被分散到了其他的千戶百戶,互相之間雖然認識但也不熟悉無法形成合力;其二朱代珍本人十分正氣,長得又高又大,一般人也不敢欺負他。
不過另外一個調進上直衛的人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
……
“小林子,我的這兩件衣服要是明天早上沒見到你洗乾淨,看我怎麼收拾你。”金吾前衛的營內,一個十分健壯的人對一個瘦小的人撂下這句話,走進營房休息去了。
“還有我們幾個的,褲子就不用你洗了,把掛子洗好。”又有幾人對他這樣說道,將衣服放到他面前走進營房。
被稱之爲小林子的人默默收起了這幾件衣服,到井附近洗起來。
但他心裡卻不像表面上表現的這樣平靜。他心中暗道:“我林育容來到上直衛不是洗衣服的,早晚,我要讓你們見識到我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