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熥教訓幾句,繼續趕往甘州城。又走了一個時辰,衆人來到甘州城東門前。
他本想見過朱柍後就先休息,但朱柍說的消息卻打消了他的想法。
“什麼,你說五月二十五日帖木兒璞一攻城,就讓尚炳吃了大虧!”允熥不敢相信的說道:“尚炳可是在守城,不是與撒馬爾罕國之兵野地浪戰,怎會吃大虧!”
“具體情形並不知曉,尚炳傳來的書信並未細說,只是說吃了大虧,城池能夠堅守的時間也將比預計要短得多,求趕快發兵救援。”
聽了這話,允熥心裡頓時焦急起來。之前他雖然知道帖木兒集結了五十萬兵馬圍住伊吾城,但尚炳手裡也有九萬兵馬,全城十多萬百姓也能再徵召五萬多民伕,實在不行城內軍戶的半大孩子也可以扛槍,兵力比並不特別懸殊,守城的物資也不少,應該能堅持很長時間。但現在竟然告訴他快守不住了。
“這是幾日前的消息?”允熥忽然想起來,問道。
“三日前傳來的消息。”朱柍回答。
“還好,即使外城丟了也有內城,還能再堅守幾日。”他一邊說着一邊拿出地圖,比劃兩下說道:“徐暉祖率領的慶陽等七個衛所,以及藍珍率領的近十萬人馬應當已經過了星星峽,讓他們火速帥兵趕往伊吾解圍!”
“我也是如此想的,可是徐暉祖說……”朱柍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允熥打斷道:“怎麼,他不願救援不成!”
允熥頓時暴怒起來:“伊吾城若是丟失,他擔得起責任麼!”又轉過頭吩咐陳繼:“馬上擬旨命魏國公徐暉祖出兵救援,不得遲緩!”
陳繼明白現在伊吾城十分危急,馬上就要提筆擬旨。可這時跟在允熥身後的侍衛陳立傑忽然說道:“陛下,肅王殿下,不能下這道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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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暉祖,趕快下令進兵吧。”藍珍急的直跳腳,在徐暉祖的帳篷中一邊走着一邊說道。
他們二人此時統領着十三萬人馬,其中來自中原的漢、蒙衛所兵近十萬,還有三萬多蒙古人、西番人的沙州等衛所。
徐暉祖所部大約五日前就到了星星峽,但卻一直按兵不動,即使三日後藍珍帶兵趕來也是如此。
藍珍十分着急,這兩日每日都要過來勸說徐暉祖出兵,但徐暉祖就是不答應。
“徐暉祖!”藍珍加重語氣:“秦王殿下可就在伊吾城裡,若是伊吾城丟失,陛下暴怒,咱們兩個到底會承擔怎樣的責任你想過沒有!”
“但是現在不能出兵!”徐暉祖雖然臉色發白,但還維持着鎮定:“你我二人手裡只有不到十三萬人馬,其中還有三萬多是靠不住的蠻夷兵,並且也是騎步各半但又沒有大炮,若是帖木兒圍點打援,出兵二三十萬攻打我軍,而以其餘將士繼續圍困伊吾城,我軍如何應對?非得手裡有二三十萬將士才能出兵去救援!否則就成了添油戰術,此戰必敗無疑!”
“至於伊吾城,雖然帖木兒用出瞭如此卑劣的法子攻城,但我相信秦王殿下能夠繼續堅守城池幾日。只要再有五日,晉王殿下、遼王殿下、英王殿下、永王殿下等人率領的將士趕到星星峽,就足有三十萬大軍,還有許多大炮,就能夠出兵救援伊吾城了!”
“等候晉王等諸位殿下帶兵趕來需五日,從此地趕往伊吾又得五六日,秦王殿下如何還能堅守十日!”藍珍大聲喊道。
“以殿下之才,必能再堅守十日!”徐暉祖說道。
“現在不是相信的時候!”藍珍喘了口氣,說道:“你以爲你說的我不知道?你以爲我就不會打仗?但是這些兵重要還是殿下重要?若是伊吾城破、殿下被俘,你會有怎樣的下場,想過沒有?即使只有不足一成的可能,也絕不能掉以輕心!”
“若是這些兵折損了,大明此次出兵對撒馬爾罕國就無優勢,即使解了伊吾之圍,其後的戰爭也難以獲勝。爲了最後擊敗撒馬爾罕國之兵,絕不能將這些將士賠進去!”
“至於秦王殿下,”徐暉祖臉色變得更加蒼白:“若是秦王殿下有了三長兩短,戰後我自盡爲殿下殉葬!”
聽了這話,藍珍一時被嚇住了。他自認爲也十分忠君愛國,但不可能忠君愛國達到徐暉祖這般:爲了戰爭的最後勝利,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顧了。
過了半晌,只聽他長嘆一聲,說道:“罷了罷了,誰叫你是陛下任命的西征軍總兵,而我只是前軍副將呢?我這次就陪你瘋一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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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又打退了西虜一次攻城。”宋琥用衣服袖子抹了抹臉,將腦袋上的泥漿、沙塵與血水都抹去,站在城頭上,感慨的說道。
此時已是大明曆建業六年六月初七,從帖木兒正式下令攻城開始已是第十二日。
這十二日來,每日帖木兒都會驅使手下的士兵不分主攻輔攻,或者說撒馬爾罕國的士兵太充足他們區分不出主攻輔攻,每一面城牆都在經受激烈的戰事。
之前從未經歷過這樣猛烈戰爭的西北將士頓時就被打蒙了,再加上帖木兒採用十分卑鄙的戰術,使得從第五日開始,撒馬爾罕國之兵就幾次衝上城頭,士兵們經過浴血奮戰纔將他們趕下去。
此時城頭上的士兵們見到正在退卻的西虜,有的人大聲叫喊起來,但更多人卻倒在地上,“嗚嗚”的哭出了聲。
宋琥知道他們爲什麼會哭,正要上前勸解,就聽從身側傳來聲音:“男兒有淚不輕彈!哭什麼!”他側頭一看,就見到秦王朱尚炳穿着一身滿是灰塵的軍服站在身後。
聽到尚炳的話,衆位將士不由得轉過頭來,見到是他忙跪下行禮,但行過禮後其中一人卻繼續哭道:“殿下,我們也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但是,”他說不下去了,只是抽泣。
“孤知道你們在哭什麼。”尚炳上前幾步伸手扶起他,同時眼睛向城外看去,盯着幾具衣衫破爛的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