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淑不知前世的時候王繼陽是如何奪回王家的,那時她早已作古穿到了現代。
前世的時局也沒有現在這麼亂,那時先削藩削爵,然後纔是皇權與世家之間的爭鬥,可惜那時她已經死了。
明德帝一生致力於集中皇權,只可惜,直到累死也沒能完成心願,也不知後來的趙弼完成了沒有。
在她眼裡,趙弼其實不具備那種施行新政的魄力的,不過她沒能親眼看見,誰知道呢。
東門前那一幕,她是始料未及的,她與王繼澤坐在三清神像之前,腦子裡一直在想,怎麼樣讓王家顏面掃地。
努力回想前世得知有關於王家的事,想了許久,也只想到王繼澤還有孃親,只是後來他娘改嫁了。
難道就因爲這樣,所以這位將才才被稱之爲寒門將領?只是王家怎麼可能讓子弟入別人家族譜,王家媳改嫁就已經很匪夷所思了。
可惜,王家的事紛亂無比,趙淑只聽得零星半點的傳說,並不是很清楚。
她也不知道王繼澤的母親在王家京郊的家廟,這是小朱子等人給她的驚喜。
讓人給王繼澤作證,也並非她的功勞,而是執海給了她啓發,執海退下之後,一一找了太妃們。
能無所出還封太妃的,無一不是各大世家之女,她們年紀輕輕便入了宮,被窩還沒暖熱乎,先皇便駕崩了,大好的青春都交代在這冰冷的碧遊行宮裡,怎能不恨,怎能不怨,怎能不希望能出去,哪怕能出去走走也是好的,看一看外面的天空是不是更藍。
所以,執海找了太妃們,再來找趙淑的時候說:“郡主,老奴想給太妃們討個恩典,太妃們可以出面指證王太妃,但太妃們活得太久了,想去見先皇。”
這話便是想假死,然後改頭換面重新生活。
趙淑正看着王繼澤吃綠蘿帶回來的糕點,擡頭看向他,問:“海公公莫不是忘了我皇祖母讓她們到此修行的初衷?”
執海急忙跪下,誠惶誠恐的道:“老奴沒忘,可如今唯有此計,才能讓王家徹底垮掉,還請郡主替太妃們討個恩典。”
趙淑冷笑,“你就篤定本郡主能討來這個恩典?”
“郡主,太后並非無知婦孺,倘若知曉給太妃們一條明路,便可擊垮王家,她定會如此做的。”他低着頭,不敢讓趙淑看到他的眼睛,在關於太后的問題上,他做不到撒謊。
太后確實不是無知婦孺,但太后卻是個有仇必報之人,斷斷不會輕饒了這些當初欲取而代之的妃子們,若能擊垮王家,幫到郡主,他便一死謝罪。
趙淑冷笑,“把太妃們請過來,當着三清神像,我要問一問她們,下半輩子,還想不想有個善終
。”
執海驚訝的擡頭,“郡主不可啊,太妃們家族勢力不小,雖然平日裡不過來看望,但世家之人斷斷不會讓他人欺辱於她們呀,尤其是皇家中人。”
是啊,世家世家,傳承幾百年的家族,怎麼能允許別人欺負她們家族的人呢,只允許他們自己自相殘殺。
若是皇室之人欺辱了她們的族人,那便更了不得了,死死守着那一點點特權,寧願朝代更迭,也不願意妥協,這便是世家啊。
所以,今天太妃們就要用這件事爲自己謀取利益,好,好得很,若今日她私自允了利益出去,屆時皇祖母那裡不好交代,又向世家低了頭,豈不得膈應死。
退一步有時候並不能海闊天空。
“海公公,你且去把太妃們請來,其他的便不用管了。”趙淑放下話,不再理會他,專心看王繼澤吃東西。
執海能有這樣的思想,趙淑並不怪他,當初她若不是去現代走了一圈,到如今還是個無知婦孺,不得不說像現代那樣的社會,能學到很多東西,也能開闊視野,拓展心胸。
感謝那段歲月,讓她不再無知。
“好吃嗎?”趙淑問。
王繼澤扯出一個純如白紙燦如朝陽般的笑容,就像隔壁班的陽光男孩一樣,他的五官與王繼陽並不像,比王繼陽更清秀些。
可能是真的餓了很久,他吃得狼吞虎嚥,也無人教他要如何吃飯才優雅,那些世家公子的做派他一絲也不會,倒是與街頭的乞丐頗爲相似。
看到他這個樣子,趙淑無比的慶幸自己有家人疼愛,這一世一定要守護好這一切。
她沒博大的胸懷,這世上若非得要人去受苦才能襯托出部分人的幸福,那麼讓別人去受苦好了。
只要她在乎的人好好的,她好好的,她纔不管這乾坤到底是顛倒的,還是渾濁的。
“好吃,”王繼澤含糊的說。
執海跪了一會,趙淑不理他,他再叫了聲:“郡主。”
趙淑伸手製住了他的話,後宮不得干政,更何況她只不過是個郡主,若答應了太妃們的要求,這除了是在向世家低頭之外,還有干政嫌疑,不過干政這話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海公公,若皇祖母在此可能會妥協,但我不會,方纔王太妃口口聲聲說我皇祖母是什麼,你應該還沒忘記,太妃們若識相乖乖去作證便罷了,若不識相,我不介意她在這碧遊行宮裡長生不死。”
“郡主,太妃們的孃家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執海痛心疾首的道。
趙淑嘆了口氣,這種觀念根深蒂固的人,是勸不的了,她對站在一旁的晚冬道:“去把太妃們請來,有什麼條件來和我談
。”
晚冬可不是執海,福了福身便下去了。
晚冬下去後,趙淑繼續看王繼陽吃東西,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樣,前世她是在孤兒院長大的,院長那時經常會慈愛的看着她們,教育她們要好好學些將來做個有出息的人。
不多會,晚冬便把人都請來了,一共六位太妃,看上去都還很年輕,保養得也很好,長得本就貌美,三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甚至比王太妃看起來都年輕。
想來是王太妃自己心裡變態,所以影響了肌膚。
趙淑站起來,對太妃們行了晚輩禮,淺笑道:“各位太妃容顏依然姣好,彷彿花骨朵般,真真是爲三清神殿添彩,有你們的到來,此地縱是不祥,也顯得有人氣兒了不少。”
太妃們異樣的看了眼趙淑,不愧是太后的孫女,口氣與太后如出一轍,這哪像個八九歲的小女娃,簡直就是小魔鬼。
楊太妃上前一步,端着得體的笑容道:“郡主說笑了,老身這把老骨頭拖着不去見先帝,便是想着要日日爲太后祈福呢。”
是日日期盼着太后去死吧,趙淑眼珠轉了轉,看向楊太妃,“這位是?”
“郡主,這是楊太妃。”楊太妃的宮女道。
趙淑“哦”了一聲,細細打量楊太妃。
楊太妃二十八九的模樣,身穿素色銀紋繡百蝶度花裙,青絲簡單的綰在頭上,插了根玉簪,朱脣嫣紅,聲音極爲動聽。
這般容貌,卻被關在這個地方,彷彿牢獄般,想來定是恨透了太后的吧,趙淑想着已經走過去。
“我皇祖母鴻福齊天,並不需要太妃日日爲她祈福這般辛苦,太妃還是爲自己祈福吧,畢竟日子還長着呢。”挖苦人,誰不會。
果然,楊太妃臉色頓時冷了下來,被關得久,耐性沒以前那麼好了,若無人挑撥,自是靜水一灘,若是被人挑撥,那便是火上澆油一點就着,尤其是面對趙淑這個小孩子的時候,輕視之心佔據了大半理智。
“海公公。”楊太妃看着跪在地上的執海,輕笑,“海公公可把本太妃與各位姐妹們的話轉達給了郡主?”
“轉達了,轉達得非常清楚。”趙淑馬上接話,不給執海說話的機會,這個老人,他會做任何能給太后掙得利益的事,但趙淑不想被人脅迫。
她掃視了幾位太妃一眼,只見她們雙眼迸出希望的光,“太妃們可曾聽聞道帝的事?坊間傳言他已得道昇天,若太妃們無事,便常到三清殿來沾沾仙氣兒吧,哦,對了,謝太妃,您老想必許久未歸家去看看了吧,待會您隨我出去看看吧,謝大人去了江南,怕是也快歸家了。”
前一句才火藥味十足,後一句馬上變換了態度,衆位太妃不知趙淑爲何又突然改變態度
。
趙淑沒讓她們等太久,便道:“謝大人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皇祖母常說他爲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馬功勞,平日裡都要敬着。”
謝太妃有種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的感覺,剛纔她還盤算着以王家妹妹這件事爲籌碼,能讓太后退步到哪一步,最多便是能讓宮女出去買個外面的糕點進來。
若無王家妹妹這事,她想都不敢想,畢竟王家妹妹這事不小,若傳出去,哪個還敢娶王家姑娘,家世不如王家的便罷了,家世與王家相當的,怕是已嫁過去的王家女都要被退回來。
但,她沒想到的是,這位郡主竟然敢大言不慚的說能帶她出去,她是在做夢嗎?
頓時,其他幾位太妃不平起來,覺得謝太妃出賣了她們之間的約定,看向謝太妃的眼神便不一樣了。
然而,謝太妃太激動,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緊緊的鎖定趙淑,顫聲問:“郡主此話當真?”
趙淑並不認得哪位是謝太妃,方纔的話一出,謝太妃太過於激動,她便知曉了。
“當然是真。”說罷她指了一位從宮裡出來的小太監,也是慈寧宮的心腹,道:“這位公公,你回宮一趟,替本郡主向皇祖母討個恩典,感念謝大人忠君爲國,本郡主特請皇祖母恩准謝太妃回府省親。”
若讓所有太妃都回府省親,皇祖母定又說於理不合,但謝運去了江南,必是帶了密旨而去,想來是對皇伯父有什麼助力,爲了獎勵讓謝太妃回府看望一下親人,並不過分。
至於其他的,看錶現。
小太監躬身飛快的退了出去,張女史不在,他也不知找誰拿主意,索性郡主說什麼便是什麼罷,反正太后喜歡郡主,雖然他覺得讓太妃回府省親很不可能。
謝太妃見趙淑竟真的叫人回宮討旨頓時喜極而泣,她已經好多年沒回過家了,不知父親母親是否安在,哥哥嫂嫂是否還如往日風姿。
她太激動,太興奮,都不知該如何對趙淑說謝謝。
“哼,太后準不準還不一定呢,姐姐還是莫要高興得太早。”楊太妃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說。
“太妃,莫要生氣,其實回家省親最是麻煩了,家中後輩多些,需要準備的禮便多些,不但多,且雜,不能越了禮數,又不能失了分寸,這個度,可是不好把握,所以啊,在這三清神殿祈福更舒心。”
趙淑說罷已經走到謝太妃身邊,挽着她的手,道:“這麻煩的事,便讓謝太妃去做罷。”
“執海,剛纔的話,你到底轉達給郡主了沒有?”楊太妃怒氣衝衝的對執海道。
執海是太后的人,平日裡太妃們對他也是和和氣氣,但今日太妃們心裡很不平衡,語氣裡便頤指氣使了許多,尤其是執海又被派到碧遊行宮來,當初那份對執海的懼怕也淡去了去五六分
。
不等執海說話,趙淑便搶先道:“楊太妃,還請息怒,方纔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海公公已經轉達,所以本郡主回宮後定向皇祖母稟明,太妃們仰慕道學已久,想日日在三清殿內爲自己祈福,不求長生不死,但求長命百歲,我想很快就會有懿旨下來。”
“你!”楊太妃等幾位太妃怒視趙淑,“你以爲沒有我們,光憑謝妹妹一人,有多少人信?”
“這位太妃是?”趙淑好脾氣的問。
“我姓孫。”
“孫太妃,孫大人好像也是個好官,不過得以觀後效,能不能出去省親,這得看孫大人如何做了,不過孫太妃今日的舉動,是直接可以影響孫大人是否是個好官的,孫太妃萬萬不可錯過。”
在歷史上太妃回家省親也是有的,不過不能過夜,天黑之前必須回來,而且回府省親之前,需得太后下懿旨纔可。
但不管怎麼說,先皇已逝,太妃們若拋頭露面終究是不妥。
話出口,幾位太妃便明白了,聽話的臣子便是好官。
執海驚訝的看着趙淑,沒想到只是幾句話便能把太妃們的聯合打破,虧自己活了大半輩子,竟看不出這裡面的簡單道理。
東門大街,王楊兩家的人,看着慢慢走來的婦人,疑惑襲上心頭,“此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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