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子聲在洞穴裡尖銳的響起,下方的探照燈靜靜的懸掛着,照射出奔騰的水面。吹完後,我開始耐心的等待,洞穴裡除了我就是譚刃的屍身,王澤海太胖進不來,而韓緒又太粘韓梓桐,到哪兒都跟着,這洞穴大小也有限,所以依舊是我一個人回來了。
我不敢去細看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我擔心會在它的‘臉上’看到什麼我所熟悉的東西。人大概就是這樣,對於一些不願意面對的事情,總會下意識的逃避。
所以,我一直將目光盯着豎洞口,等待着周玄業的出現。
然而,我等了大概五分鐘左右,視線裡依舊沒有半個人影。
怎麼回事?
這個情況讓我有些不安起來,難道在我剛纔出去這段時間裡,周玄業出事了?不會這麼倒黴吧?情急之下,我掏出哨子催促他,索性,下面很快就有了迴應。
哨子聲穿過豎洞傳來上來,這說明周玄業沒有大礙,但這哨子的聲音,卻依舊是求救的哨音。
繩索明明已經放下去了,爲什麼還在繼續求救?我立刻意識到,情況大概沒我所想的那麼簡單,看樣子,這繩索光是放下去是沒有用的。微微一思考i,我在心裡做了下決定,看了譚刃的屍身一眼,道:“老闆,保佑我順利把周哥救上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只能是我下去一趟了,只有知道了下面的情況,才能知道具體該怎麼辦。
直徑兩米的豎洞,四十多米深,只靠着徒手抓繩索,沒有安全扣一類的措施,其實還是危險的,稍微一個失力或者手滑,就會跌下去。下方是奔騰的地下水,這一掉下去,估計就直接被水流沖走了。
不知道周玄業他們之前又是怎麼掉下去的。
我順着繩索往下,整個人身體懸空,雙臂的肌肉鼓起。這種懸空的感覺很不妙,身處其中,低頭往下一看,就覺得頭暈目眩。接近五十米的距離,相當於十六層樓那麼高,我現在就是靠着一根繩索懸掛着十六層樓的高度上,活了二十多年,這算是我人生中最危險的刺激了。
沒有安全扣的情況下,這是個耗體力的活兒,下到三十多米時,雙臂就已經出乏力的現象,肌肉跟着打顫了。爲了防止脫力,我不得不用動用腿部,將繩索在腿上饒了幾圈加個保險。但很快,我驚喜的發現,自己竟然琢磨出了一個新技能。
由於纏繞在腿上的繩索沒有大結,所以人依然會往下掉,但繩索會減緩速度,因而就變成了我整個人掛着繩索上慢慢往下滑的情形,即保險又省力,由於隔着衣褲和手套,還不會受傷。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理論來源於實踐。
有了這個安全又省力的方法,很快我就降到了繩索終端的位置,一下去,霎時間眼前便豁然開朗。
只見這下發,是個寬約二十多米的巨大地下河,地下水崩騰,水質幽深,沒有地表的污染,水質透徹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我發誓,自己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幹淨的水,乾淨到有一種震撼人心的感覺。
緊接着給我的第二個映像就是非常冷,這裡的溫度很低,讓人有種一下子從夏季跨入冬季的感覺,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陰冷的氣息。
整個空間是地下水沖刷形成的河流形空洞,由於水量下降,空洞上方的十多米的位置是裸露的黑色岩石,岩石被地下水沖刷的十分光滑,讓人根本沒有落腳和抓手之處。
我懸在繩索上,迅速的觀察着可視環境。現在所用的探照燈是聚光型,射程遠,但光圈不大,而這地下水道空間很大,因此此時,我的可視範圍反而不大。
匆匆看了一圈,我沒有看到周玄業的蹤影,這讓我心裡打了個突。
我正打算喊他,便聽到左前方的位置傳來一個聲音:“天顧,我在這裡。”我立刻將燈光打向那個位置,入眼是一片黑乎乎溼潤的石壁。
人呢?
那石壁很平滑,根本不可能藏人,我死死盯着那個地方,探照燈上下來回掃,依舊沒有看到任何人影,我甚至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聽錯了。
就在這時,周玄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往下打,靠近地下水的地方。”
我立刻將燈光打過去,發現靠近地下水的邊緣處,有一塊凸起的大石頭,石頭呈圓形,像一顆籃球,滑不溜秋,上面根本不可能站人,也就是說,聲音應該是從石頭後面傳來的。
難道人在後面?
那他爲什麼不出來?
我看了一下現場的情況,大致知道了周玄業爲什麼沒有自己來抓繩索的原因。
他離我所在的位置,大約隔了有十多米遠,旁邊的石壁平滑潮溼,沒有供人落腳和攀爬的地方。他如果想過來,除非像壁虎一樣爬過來,否則,就只能下水。
而這地下水,水勢浩蕩激涌,下水無異於找死。
我忍不住好奇,他掉下打水口後,不是應該位於正下方嗎?怎麼反而跑到上游去了?難道是那巨蟒的原因?
想到巨蟒,我立刻喊道:“周哥,你還好嗎?那大蛇去哪兒了?”譚刃的屍身被腐蝕成那樣都還能弄出來,不出所料,那大蛇估計是被周玄業給收拾了。
果然,周玄業回道:“死了。快把繩索扔過來。”
這次的繩索很長,下到底還剩下十來米左右,我估算了一下距離,估計能扔過去,但是這繩索畢竟是蔓藤做的,不可能同時承受兩個人的重量,思考了一下,我道:“周哥,這繩索是用藤蔓做的,承受不起兩個人的重量。我把繩索扔給你,但你先別上來,等我爬上去後給你信號你再上。”
我說完,周玄業卻沒有吭聲。
我愣了一下,以爲他生氣了,便道:“要不……我先蕩過來,你先上去?”
由於水聲太大,我們對話都是用喊的,喊完後,周玄業沉默了一下,跟着回話:“你先過來。”
我心裡覺得不對勁,周玄業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我剛纔說的辦法是最好的,現在讓我蕩過去,換他先上去,其實有些多此一舉。雖然心裡有些不舒服,但我沒在意,想着大概是周玄業在下面待久了,想早點兒出去,於是身體一蕩,跟人猿泰山似的,朝着周玄業所處的位置蕩了過去。
這一過去,一雙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腿,阻止我往回蕩,我低頭一看,抓住我腿的是周玄業,然而,他的狀況,卻嚇了我一大跳。
周玄業的臉非常白,青白青白的,彷彿渾身的血都沒了一樣,抓住我腿的手也呈現出一種青白的顏色,漆黑的雙眼直勾勾盯着我,喘着粗氣,顯得很詭異。
最主要的是,除了他的腦袋和雙手,他身體的其餘部位,全都在水裡!一眼看去,就彷彿水面上飄了顆人頭似的。
這一瞬間,我意識到不對勁,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
“別動。”周玄業開口,另一隻手抓住了剩餘的藤蔓,將我的退路完全給堵住了。
他的手特別涼。
我心臟跳如打鼓,看着水面上周玄業的人頭,有種想罵天的感覺:“周、周哥,你現在是……是人還是鬼?”
他依舊聽着我,幾秒鐘後,達道:“我還活着,先、先救他。”
他?
他是誰?
我愣了一下,緊接着,周玄業的身體慢慢的從水裡站了起來,與此同時,他放開了抓住我腿,將手伸入了身後。隨着他的動作,我驚愕的發現,在他身後,竟然有一個凹陷的小洞窟,而這時,周玄業將一個人從洞窟裡扒拉了出來。
我一看那人的面貌,忍不住驚呼:“老闆!”
他渾身溼透,從那個洞窟裡,被周玄業拽了出來,與此同時,周圍的地下水瞬間沒入了其中,我立刻意識到,周玄業之所以保持剛纔那樣的動作,是在防止水沒入洞窟裡。
難怪他臉色青白的跟鬼一樣,這地下水陰冷無比,在水裡支持這麼久,沒死纔是奇蹟。
而此刻,被拖出來的譚刃是昏迷着的,表面看不到什麼明顯的傷口。
一時間,無數的疑問在我的腦海裡打轉。
譚刃沒死,那之前那具屍體是誰?
難道是秋凰兮?
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將秋凰兮從我腦海裡甩出去,不去回憶這兩天的經歷,不去想在地洞裡和她的點點滴滴,我知道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老闆他怎麼了?你們怎麼會跑到上游來?”
周玄業聲音比較虛弱,道:“說來話長,先不提這個,他走魂了。”
“走魂?”我更加不解,原諒我見識有限。
周玄業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道:“把人弄上去要緊。”我看了看昏迷的譚刃,思考着該怎麼辦,譚刃昏迷了,自己沒辦法使力,除非有人幫忙,得有人帶着他往上爬,可這繩索很難同時承受兩個人的力量。
這地方全是水,如果我和周玄業先上去,那麼譚刃一個昏迷的人該怎麼辦?那豈不是直接被水淹死了?
頓時,我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或者周玄業先上去,然後再將譚刃給拉上去?可這樣一來,我一個人困在上游,繩索即便放下來,也隔我十多米遠,那我怎麼辦?
思來想去,我冒出了另一個想法,於是對周玄業說道:“周哥,你先出去,讓王老闆他們再做一條繩索,我和老闆在下面等着。”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雖然麻煩了一點,但也沒別的路可走了。
周玄業並沒有拒絕,二話不說的點了點頭,於是我倆換了個位置。
他所站腳的位置,是水下凸起的一小塊石頭,我和周玄業貼身交錯,他慢慢的讓出立身之地,我則慢慢將腳給探出去。
一入水,冰冷的地下水凍的我打了個寒顫,緊接着,當我的腳真正的踩上那塊石頭時,我忍不住道:“周哥,你是神人。”周玄業咧嘴一笑,凍的青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道:“我相信你也可以成爲神人。”
之所以會說這句話,是因爲我踩上去後,發現了一個很坑爹的事,那就是石塊的面積實在太小,僅成人的巴掌大,很難站住腳。踩在上面,幾乎要用金雞獨立的姿勢,如果不是邊上還有個可以依靠的圓形凸起可以依靠,人是絕對站不住的。
最主要的是,這裡的水流很強,水力奔騰的衝下來,膝關節都跟着打彎,差點兒沒把我給沖走了。
周玄業在水裡至少站了大半夜,他是怎麼做到的?
我道:“周哥,你可得快點兒,我感覺自己撐不了多久。”
周玄業將繩索末端塞到我手裡,道:“撐一個小時,我來救你們。”他說話很簡短,像是體力不支的感覺,我忽然有些擔心,這四十多米的高度,他到底還有沒有力氣爬上去。
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周玄業又笑了笑,道:“練過武的。”說着,他開始往上爬。
繩索的末端在我手裡,索性長度非常寬裕,因此不會影響後面的活動。周玄業爬的很慢,我能看到他渾身的肌肉都是緊繃的,甚至時不時顫動着,讓人覺得心驚膽戰。
但此刻,我沒有太多的精力去關注他了,這該死的水流和巴掌大的落腳之地,還有昏迷的的譚刃,幾乎佔據了我所有的體能。
譚刃被塞回了那個洞窟了,那是非常小的一個洞窟,呈斜上的狀態,就跟我當初和秋凰兮待的地洞差不多。爲了他不被水給淹死,我得用屁股到腰這段位置堵住洞口,當然不是爲了堵水,而是爲了不讓他從洞窟裡滑出來。
緊接着,我必須要對抗那股強大的水流衝擊力,並且只有一隻腳是真正意義上的腳踏實地,剩下的一隻腳,只能抵在旁邊凸起的石壁上。可惜它是個圓形,如果是個其它的方正一點的形狀或者尖銳一些的形狀,我就可以藉助它抵抗大部分衝擊力。
可現實總是殘酷的,世界上沒有那麼巧合的事,它偏偏既不是尖銳的,也不是方正的,而是光滑的一個半圓。地下水千萬年的沖刷,磨去了所有岩石的棱角,因此,我現在的處境,看起來只是平靜的站在水裡,實際上,稍不注意,就會讓我和譚刃萬劫不復。
我肌肉繃緊着,神經繃緊着,在冰冷的地下水中,不敢有一絲鬆懈。唯一可借力的地方,就是旁邊這個該死的,孕婦的肚子似的岩石。
周玄業的身影消失了,爬入了豎井裡,豎井和我所在的位置,繃着一條繩索,也是我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甚至連瞎想的功夫都沒有,全身的力氣和精力,都用來抵抗水流的衝擊力。
天吶,一個小時,我可沒有練過武啊!
祖師爺,你一定要保佑我,如果這次能平安脫險,以後我每天也學譚刃這龜毛,天天給你上香供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