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時間也是大驚,看樣子這件事情的影響已經很大了,彷彿爲了印證那個人的話,很快有人檢測到遠處有戰機。
這個陣仗已經非常大了,所謂的摧毀,沒準兒就是空投,不說導彈,便是投個百十來枚榴彈,也能把這個營地給轟成渣。
周玄業目光閃動了幾下,不知在想什麼,片刻後,他道:“好,我們配合檢查。”說着,他打了個手勢,周圍的守衛便紛紛放下了武器,緊接着軍隊的人便衝了進來,進入營地的各個區域搜查。
周玄業則跟着一幫人往主要的研究區而去。
場面一下子變得極其混亂,說實話,周玄業這麼幹脆的就放棄,還真有點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仔細想一想現在的情況,又是意料之中,畢竟這麼大的陣仗,傻子纔會反抗,而去上面的人以大局爲重,不會一個個的來區分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壞人,如果周玄業真的執迷不悟,我和孫邈也得跟着遭殃。
其餘人去搜查,譚刃和唐琳琳聚了過來,譚龜毛道:“沒事吧。”他說這話時,臉色有些陰沉,那種嚴肅的神情,讓我一瞬間以爲,以前的譚刃回來了,不由一愣。
他彷彿看出了我的想法,挑了挑眉,道:“我大老遠的跑來救你,你這是在想誰呢?”
我嗆了一下,乾笑道:“我這不想起了你以前嗎。”
譚刃道:“以前?你特別還念那個揍你、罵你、踹你、扣你工資的我?看不出來你這麼欠揍啊。”說着,他臉上的笑容一收,突然變得面無表情,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一腳踹了過來。
我有些震驚,都忘記閃了,道:“老闆……你、你不是……”
他不鹹不淡的說道:“叫我影帝。”
我一愣,頓時苦笑,合着是裝的啊,不過這丫,演戲也演的太好了。
唐琳琳道:“哎呀你們兩個,這麼糾結幹什麼啊,譚老闆本來就是散魄聚集煉成的屍王,一千個散魄,一千種個性,不管怎麼變,都是發工資的老闆嘛,媳婦兒更年期暴躁了,你總不能就爲這個離婚吧?對吧?……那個,老闆,你欠我的工資,回去記得還我。”
譚刃裝出來的神情頓時一遍,挑了挑眉說:“我什麼時候欠你工資?”
唐琳琳幾乎要跳腳:“欠了,我們最後一個月走的急,那個月工資你沒結。”
譚刃擡眼望天,突然做出一副憂傷的神情,嘆息一聲,望着天空沉聲道:“我丟了很多散魄,不記得這些小事了,我還是以前的我嗎?”
“我覺得是,但你們都說不是。”
“難道我一定要變成你們喜歡的樣子,你們才能接受我嗎?。”
“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拿你們當朋友,我沒有傷害任何人,就因爲我不是你們喜歡的樣子,你就要……找我要錢嗎?”
我差點兒沒一口口水噴出去,這丫絕對是影帝啊,一番話說的跟念煽情劇本似的,神情沉痛,拿奧斯卡妥妥的。
唐琳琳瞪眼,道:“你、你少來這一套,我已經免疫了,別打悲情牌,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你欠我的工資,一定要還。”
聞言,譚刃臉上的沉痛之色頓時收了起來,面無表情的看着唐琳琳,淡淡道:“你確定?”一下子,似乎又變成以前那個譚刃了。
唐琳琳幾乎炸毛,道:“別裝了,我這次不會再上當了。”
譚龜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自言自語道:“今天趕路太累了,最近記憶力越來越差,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唐琳琳涼颼颼的道:“裝可憐也沒有用。”
譚刃沒轍了,揮手道:“行行行,不就是一個月工資嗎?”說話間,將我肩膀一摟,道:“這是我兄弟,他的錢就是我的錢,我的錢還是我的錢,你的工資,他幫我結了。”
我心說爲毛我的錢是你的錢,而你的錢還是你的錢?合着這丫不龜毛不潔癖,改摳門了?
我剛要反抗,譚刃又道:“行了,別再這裡耽誤,先去安全區。”所謂的安全區,也就是軍隊外圍,我們四人撤到安全區的高地,看着下面的人來來往往,不斷有一些東西被搬了出來,然而,那個主研究室卻沒有任何動靜。
約莫十多分鐘以後,主研究裡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見有幾道殘影從裡面衝了出來。
爲什麼說是殘影呢,因爲我們可以確定那是人形,但那人形的速度,卻快到了一種只留下殘影的地步,這些殘影在所有人的措手不及中,迅速突破了軍隊的防線,向着四面八方逃竄而去。
緊接着研究室裡跑出來之前喊話的那個人,他臉色慘白,神情幾乎扭曲的大吼:“分頭追、追!”
孫邈大聲罵娘,道:“我操,怎麼會跑這麼快!”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煉屍,因爲周玄業在全力操控煉屍時,是完全可以達到這種速度的。
難道……他帶着數據跑了?
而且還同時發動好幾具煉屍,打算分散兵力?
我只覺得周玄業瘋了。
以往他再怎麼亂來,那是因爲他有那個能力,根本捅不出大簍子,這世界上有一種人,有權有勢有能力,做再多壞事,也不爲人知,因爲他們可以壓下一切。
但權勢,那是上面給的,真正觸及到上面的利益,再大的勢力,也能給你連根拔了。
事情都到了這一步,周玄業竟然還做出這種事,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那幾個速度極快的人影分別向不同的方向逃竄,根本看不出誰是誰,一幫人分開追擊後,營地裡就只剩下一部分守衛的士兵。便在此時,譚刃似乎看出來哪個是周玄業,猛地將我一拽,道:“這邊!”
我們幾人立刻跟着往東南邊的方向跑去,但我記得,那邊似乎是一條河流,周玄業就算真的要逃跑,也不該往那邊跑啊?
人的速度畢竟有限,等我們趕到時,才發現周玄業和一個女人,正站在水流湍急的河邊,神色含笑,靜靜的等待着我們,那模樣,怎麼也不像是一個被逼入絕路的人。
我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再看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我發現竟然是當初在山洞裡向我求救的那個女大學生。
她此刻陪在周玄業的身邊,同樣面帶笑容,那溫和友善的笑容,看起來竟然跟周玄業如出一轍。
而這時,衆人已經將周玄業給包圍了起來,他唯一的退路,就是身後的大河。
領頭的人氣喘吁吁,道:“你……把那個女人交出來!”
周玄業彷彿神遊一般,對周遭的一切恍然未覺,嘴脣動彈的,似乎在自言自語的說着些什麼。
片刻後,他將目光看向我們這邊,用一種若嘆若訴的聲音說道:“想不到……那個預言竟然是真的。師兄、天顧、琳琳……”
他這麼一喊,我眼淚幾乎要出來,忙道:“周哥,你別抵抗了,還有機會,真的。”我不知道旁邊那個女大學生意味着什麼,但她很顯然已經不是當初在山洞裡那個她了。
這個領頭人讓周玄業把這個女人交出來,很顯然,她非常的重要。
“機會……”周玄業笑了一下,道:“我爲什麼要有機會,我努力了這麼久,最後關頭,卻有這麼多人出來攪局。也好……既然我得不到,既然我今天,註定要死在這裡,那我就……送這個世界……一份大禮。”
送這個世界……一份大禮?
所有人的懵了,孫邈氣喘吁吁道:“他瘋了,他在說什麼?”
周玄業看着我們三人,道:“……天覆地載,日月照臨,天生萬物養人,而我們是時候,該回報一下這天地間的萬物了。”
說實話,別說孫邈,連我都聽不懂周玄業這話的意思了,領頭的人似乎知道什麼,倒抽一口涼氣,嘶吼的下了命。
瞬間,槍聲震耳,但所有的槍支,卻沒有一顆子彈是打向那個女人的,所有的子彈都朝着周玄業而去,鮮血崩裂,周玄業神情扭曲,嘴裡卻發出古怪的笑聲:“壞我好事,都去死吧……這個禮物,你們會喜歡的。”
下一秒,那個女大學生猛地抱起了他,跳入了河中。
那個領頭的,血管都要爆出來一樣,跳腳道:“找、找!所有的病毒樣本都在那個女人身上!”
事實上,我的思緒,在周玄業被子彈打中,胸口爆出無數血窟窿時,就完全停止了。你說我有多恨周玄業?事實上這不是恨這個字可以概括了。
我對周玄業的情感,可以說是太複雜了,我不能說恨他,也不能說完全不恨他,當他此刻,真的被無數子彈掃射時,我渾身發軟,血液倒流,眼睛裡、耳朵裡什麼外物都沒有了,唯一能看見的只有周玄業和血,而他最後所說的話,則機械性的傳入了我的腦海中。
周圍的士兵噗通、噗通紛紛下水,試圖打撈。
周玄業和那女大學生墜水後,染紅了一片水域,但血水很快就消失了,河面上已經白浪翻騰,再無蹤跡。
打撈的人,不停的出水、再入水,然而彙報的情況都是查無所獲。
這時,譚刃說道:“他們逃走了。”
我道:“周哥……死了。”話說出口,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的厲害。
譚刃沒有說話,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我只知道,他維持着那個動作,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四個多小時過去,搜索的認知轉移位置後,他才示意我們離開。
回程的路上,唐琳琳不安的說道:“他說,要送這個世界一份大禮……周狐狸、周老闆從來言出必行,你們是,這份大禮是什麼?”
不知怎麼的,我又一次的想起了那個夢,不由道:“那個女大學生,攜帶着所有的病毒樣本,你們說,如果腦域病毒擴散出去,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唐琳琳倒抽一口涼氣,道:“喪、喪屍……我操,不會吧。”
譚刃道;“別瞎猜,要想知道後果,看來得找黃、顓兩家。”
當天晚上,留下一批人繼續搜索周玄業和那個女大學生後,其餘的人,都分批被‘押送’回了京城。
我們一行人下了北京就分散了,來不及休息和睡覺,在當天晚上,黃家就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
我們到地方時,才發現情況比我想象的嚴重,因爲所有人都到了。
陳家的、黃家的、顓家的、天然呆也在其中,更多的,是一些我並不認識的人。
我們幾人的到來,在這麼多人裡,頓時就不顯眼了。
天然呆示意我們坐他那邊去,事實上會議已經展開了。
開口的是一個陳家的,我並不認識的人,百十來人的大堂裡,沒有一點兒聲音,只有他說話的聲音:“……現在你們後悔也晚了。";一邊說話,他一邊看了看黃家和顓家的人。
黃天眼觀鼻,鼻關心,臉上看不出表情。
顓瑞看起來氣勢則很古怪,一個人坐在一旁,臉色很難看,在他身前,還有一堆摔碎的茶杯渣。
陳家那人接着繼續道:“挖掘金儺祭,本身一個錯誤,老祖宗比咱們可聰明多了,他們費盡心機埋下的東西,就這麼被你們給挖了出來。根據軍方傳回來的資料,以現在的技術,腦域病毒也是無解的!它的傳播方式有幾種?不知道!它會帶來的後果?不知道!它的來歷?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就敢幹這種事情!”
這時,小黃狗涼颼颼的說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了,我也在配合你們,但我沒有想到姓周的居然……”不知想到了什麼,小黃狗變得咬牙切齒的。
那人怒哼了一聲,道:“現在所有的事情,已經由軍方掌控,現在你們唯一要做的只有一個,規規矩矩的,不要再添亂了。”
我小聲問天然呆:“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天然呆對我還是很實誠的,現在情商高了許多,雖然還是那副平靜的模樣,但交流起來很利索,他也壓低聲音回道:“腦域病毒,是在金儺祭中出現的產物,所有的病毒樣本,都被周玄業注入到了那個女人體內……當然,他自己可能也激發了腦域病毒,不過這是個未知數。”
頓了頓,他又道:“目前對於腦域病毒的瞭解太少了,但僅僅只是可以推測到一些結果,就已經很可怕了,腦域病毒的傳播,會讓所有被感染的人,變成的和那些試驗品一樣。”
也就是說,唐琳琳的猜測會實現,這個世界,很可能變成一個喪屍的世界。
他又道:“現在最棘手的就是我們不知道它的傳播方式,最新傳來的消息是,在金儺祭遺址那邊已經傳來噩耗……在沒有人爲干預的情況下,有研究員和工作人員……變異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得五雷轟頂。
因爲我們在場的,幾乎大部分人都去過金儺祭,甚至我和孫邈在金儺祭遺址待過很長一段時間。
會不會我們也……
我嚥了咽口水,道:“那、那現在採取了什麼措施?”
天然呆道:“現在我們幾家已經退出,因爲事情已經超出可控範圍了,所以由上面全權接管,所有情況都被封鎖了。目前陳家算是上面的代言人……黃天和顓家的地位,岌岌可危,不過你們是受害者,沒有你們什麼事。”
我急了,道:“那你呢?”
天然呆平靜道:“該我承擔的,我就承擔。”
散會後,黃天和顓家的人,徹底收手了,再沒有任何利益牽扯後,連見我們一面都懶得見了,更別提說上話,最終,我和譚刃以及唐琳琳還是回了深圳。
唐琳琳聽我講過那個夢,她問我:“你真的有預言能力嗎?”
“不知道,龍組的人說,我有。”
她茫然道:“他真的會變成怪物嗎?會吃了你嗎?他和這件事情完全沒有牽扯,如果你的預言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腦域病毒,有一天會徹底擴展下去,然後殃及普通人?”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默然。
在下飛機時,譚刃的手機響了,緊接着他接了個電話。
這個電話並不長,整個過程,譚刃只說了一句話:“我知道是誰幹的,這件事情到此爲止,他不會再來騷擾你們的。”他掛完電話,我回過神,問他是誰,他說來電話的是天勤。
我有些驚訝,道:“天青師兄說什麼?有人騷擾咱們三子觀?”
譚刃看向我,臉上沒有那種邪氣的笑容,他彷彿又變回了之前那個譚刃,他看着我,緩緩道:“屍洞裡,周玄業的屍體,被盜了。”
我立刻明白了譚刃的意思,周玄業……不,是周玄禮,他沒有死!
會去偷那具屍體,有能力進入屍洞偷走屍體的,只有他。
他被子彈打成了馬蜂窩,但卻還能去偷屍體,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已。
周玄業讓自己感染了腦域病毒。
他徹底瘋了,而且,他要讓這個世界,一起瘋狂。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幹什麼都沒勁,唯一值得高興的是茶樓上了軌道,不需要我太操心,生意也照常火爆。譚刃經此一次,估計是擔心腦域病毒的事情,沒有再到處溜達,每天在家打遊戲,唐琳琳則死死的看着她那位警察男友,彷彿隨時會失去他似的。
我們在提心吊膽中,等待着審判和結果。
站在茶樓的窗口,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熱熱鬧鬧的人羣,我開始覺得恍惚。
數萬年前,人類茹毛飲血,矇昧無知,而現在,火箭已經升上了太空。
我們這個世界,是否是一成不變的?
如果有一天,它徹底變了,我們能接受嗎?我們能反應過來嗎?
那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
周玄業送給世界的這個禮物,會被拆開嗎?我希望不要。
等待中,時間一天天的流逝,日子照樣過,除了最初那段時間食不下咽外,後來都是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什麼腦域病毒爆發,簡直像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或許,我們已經躲過一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