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九,祭枉死之魂;其枉死者,乃雷打樹劈,蛇咬狼傷,孕難產死,滾坡溺水、火燒塌砸,含冤上吊,自殺輕生,戰亂災害,意外謀殺,等亡之魂;知名者不知姓,知姓不知名,枉死不往生;此名曰:枉死冤魂。——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同一時間。
鄭三炮換了一身幹練的行頭!
青褲青褂,白巾白襪,裡外全新,腰間別了一把手槍,褲腿也扎得緊緊的!他熬了一夜沒閤眼,一切都‘準備’的妥妥當當。然後撒了泡熱尿,感覺身爽腹空,頓時來了胃口,便吩咐手下的綹子們熱了些酒肉,端過來吃!
咣!
這時,一人推門邁了進來,快步走到鄭三炮身旁,咬着他耳朵嘀咕了一陣,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沓紙來,遞了過去!
鄭三炮接過在手,吊着眼睛往上一瞧,眉毛頓時一皺,嘴上念道:“……打家劫舍,殺人越貨,十惡不赦!今懸賞通報,凡緝拿歸案者賞白銀七百兩!”
“七百兩?”
鄭三炮頓了頓,擡頭向那人問道:“這東西是哪裡來的?”
那人回道:“我悄悄跟着‘接靈子’,一直走到了京城,見他繞了幾條街,鑽進了一家窯房!我尋思着,他可能是在山上憋悶的慌,先去窯裡找女人快活去了……我就在外面等着,約有半個時辰,我見他和一個人從窯裡走出來,那人梳着墳頭,穿了件綢褂子……”
“這人是誰?”
那人搖了搖頭,說道:“只聽‘接靈子’叫他:龐兄弟!”
“龐兄弟?”
鄭三炮撓了撓頭,又問道:“後來呢?”
“後來他們走到巷子口交頭接耳地嘟囔了幾句,我卻是沒有聽清楚,只見那個姓龐的,交給‘接靈子’一沓紙。然後倆人就分道揚鑣了!……我跟着‘接靈子’一路往回走,眼瞧着快要到山寨了,我心一急就撲上去,將他按倒在地上。用刀抹了脖子!”
嘖!
鄭三炮皺了下眉,又瞧了瞧手上這一沓通緝榜文,心裡有些謎團解不開,便自言自語道:“這‘接靈子’是‘四兩樑’的人,也就是二當家手下,難道這位二當家和官府有些瓜葛?否則怎麼有人給他通緝榜文?”想罷,鄭三炮又低頭瞧了瞧,然後問道:“打探了嗎?他們是什麼人?”
“沒來得及打探!不過……這京城裡鬧了亂子,兵腿子到處巡邏,我琢磨着。定是他們犯了事,否則這‘海捕令’也不會發下來!”
“哦?”
鄭三炮沉吟了一下,突然一拍桌子大叫道:“這下正好!手上又攥了一份把柄,不怕他們不服軟!……我要借他們的手除掉二當家,剩下一個半死不活的蔣老拐。也不頂不起個天來!事成之後,我再把他們幾個……咔嚓!”鄭三炮將手在脖子上一橫!
那人細白精明,聽得出來鄭三炮的意思,便附和道:“妙計!這樣神不知鬼不覺,‘裡四樑’的人將火都發在他們身上,到時想不聽我們的都不成了!”
鄭三炮點頭笑道:“我昨天晚上又暗中派人去通報袁龍招了,約莫着不過今天晌午。他就會來助我,到時我便將大當家引出寨門!只是……”
那人問道:“只是什麼?”
“只是如何才能讓那老東西相信呢?”
那人笑道:“這個好辦!找個他的人來謊報個信,這樣就能把他引下山了……”
鄭三炮愣道:“他的人怎麼肯幫我們?”
“這個容易!那‘接靈子’不就是他的人嗎?我們莫不如叫他去給大當家報個信兒?”
“他不是被你殺死了嗎?”
那人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就用這個死屍去報信……”
鄭三炮向前湊了湊身子,問道:“要怎麼弄?”
“那‘接靈子’的屍身被我藏在半山腰了,勞煩三當家讓‘字匠’擬一封袁龍招的書信。我去揣到‘接靈子’的懷裡,然後再把他吊在樹上,等天一亮,估摸着塔樓的綹子們就會看到……”
鄭三炮點了點頭,然後問道:“你看寫什麼字好?”
那人厲聲說道:“飛屍報信。三晌屠寨……袁龍招!”
鄭三炮一拍桌子叫道:“好!就這個!”
此時已近立秋,早晚頗涼。
一團濃霧,籠煙似的罩着飛龍山上。
五更剛過,正是破曉!
太陽頂着尖兒探出頭來……
馬五爺、燕子飛等人足足折騰了一夜,雖然未得安睡,卻也沒白忙活!總算將白世寶、林九還有馬魁元三人,從閻王殿裡拽了回來……可謂是功勞不小!
而三和尚卻看着馬五爺,心裡有些顧慮,好像有種不祥的預感!剛纔作法‘送神煞’的時候,那位神擺出來的十六個大字:‘犯神煞者,四廢饒命!財壽力福,身舍一物!’,而白世寶三人犯了‘神煞’,馬五爺替他們選了‘力’字,廢掉法力!
可是剛纔見着馬魁元的道法卻還在身上,這就讓三和尚捉摸不透了!
難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時,林九和馬魁元盤坐在木榻上,調整氣息,舒緩胸部的疼痛……而燕子站在一旁,紅着眼睛,呆呆地盯他們發愣!
白世寶見狀,便問道:“兄弟,你在愣什麼神?”
燕子飛沒有搭話。
白世寶又問了一遍!
燕子飛這纔回過神來,頓了頓說道:“哦!沒,沒什麼……我在想,他們都胸口發悶,而你爲什麼沒事!”
白世寶愣了下,說道:“作法時多虧了有他們二人幫我頂着,我纔沒有這麼嚴重!”說罷,白世寶心裡暗道:“這也不對!按理說我道法最弱,應該受的傷比他們都重……啊!難道是齊連山爲我開的‘奇門’起了作用?”
想到這裡,只聽馬五爺在旁說道:“既然三位都醒過來了,我看不如……”
馬五爺這話剛說了一半!
只聽門外有人大喊道:“‘摔旗子’了!快來人!”
隨後傳來‘啪啪’的兩聲槍響!
槍聲轟鳴,頓時驚了整個山寨!緊接着,聽見寨子裡的人聲嘈雜,把門的兩個綹子也‘噔噔噔’跑了上去……
馬五爺大叫一道:“糟糕!事發了!”
衆人推門而出,只見大當家蔣老拐、二當家‘夜飛叉’、三當家鄭三炮,還有‘裡四樑’、‘外四樑’的土匪綹子們都已經聚在了寨門口,低頭瞧着什麼!
馬五爺向衆人說道:“你們先不要出來,我去看看怎麼回事!”說罷,抖了抖衣服向人堆裡紮了進去。
人羣正中間正躺有一具死屍,面色泛黃,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穿着一件黑褂子衣,脖子上被割了一道口子,喉嚨都破了!
這人正是‘裡四樑’的‘接靈子’!
鄭三炮走上前去,彎下腰,用手在他的脖子上壓了壓,然後搖着頭說道:“死的透了!”
蔣老拐問道:“什麼時候發現的?”
塔樓的綹子回道:“就在剛纔!早晨下了濃霧,我瞧着半山腰的一棵樹上吊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然後跑過去一瞧,竟然是咱們寨上的人……我就把他給拖回來了!”
“嗯?”
這時,鄭三炮瞧着‘接靈子’的懷裡鼓鼓的,好像有什麼東西,然後蹲下來,伸手一翻,掏出來一個信封!打開後,鄭三炮頓時一驚,急念道:“飛屍報信,三晌屠寨……袁龍招!”
“袁龍招?”
蔣老拐怒道:“他不在蛟龍山上好好待着,竟然將手伸進我的地界來了!”
鄭三炮插話道:“大哥!這袁龍招一直與我們視如冰火,如今有殺了我們的綹子,掛在家門口,這可是騎着我們脖子上拉,屎,笑我們山寨沒人!……請大當家安坐寨中,我這就率崽子們去寨佈防!那袁龍招他若是敢來,我定殺他個片甲不留!”
“出寨?”
蔣老拐愣了下,扭頭看了看身旁的二當家‘夜飛叉’!
‘夜飛叉’心裡暗道:“昨夜我和大當家正商議要如何將鄭三炮支走,如今正好來了這個機會,難道是老天暗中助我?”想罷,她向蔣老拐點了點頭。
蔣老拐說道:“俗話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袁龍招既然敢來,肯定是早有準備……如今寨子出了亂子,我身爲這飛龍山寨的大當家,這個時候怎麼能安坐在寨中?”
原來鄭三炮正有此意,見蔣老拐決定出寨,心中暗道:“正好!就等你這句話!”可是臉上卻裝作關切的樣子,問道:“可是……大當家您的身子?”
蔣老拐沒有搭話,向身後大喊道:“來人!給我備馬!”話音剛落,便有土匪綹子牽着一匹白馬走了過來,然後扶着蔣老拐翻身上馬!
“大當家!……大當家!等等!”
蔣老拐聽見有人叫自己,一回頭,見張一手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把一個藥碗端過頭頂,大聲叫道:“大當家!臨下山前,先將這碗‘大補湯’喝了吧!”
蔣老拐一驚,心中暗道:這……這碗藥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