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害怕死亡,只是想要在臨死之前尋找到那個一直等待着的人。利維恍惚回到了那座美麗的建築物,和這座古堡一樣美麗的建築物。
咯伊斯和奧柔拉兄妹兩人坐在高高的臺階之上,咯伊斯‘摸’着奧柔拉柔軟的頭髮,而奧柔拉則把兩條‘腿’上下的晃動着。兩個人都是一樣的漂亮,一樣的完美無暇,記憶之中,就再沒有比他們兄妹更加完美的人了。
“利維,這裡,來這裡坐。”看到了他,咯伊斯揚起手來打招呼,而奧柔拉則捂着嘴巴咯咯地笑着。咯伊斯總是那樣親切,而奧柔拉雖然刁鑽,卻也讓人不得不愛。
他仰起了臉,用仰慕的眼神看着他們的笑容。忽然地,一個念頭鑽入了心底,他不由地問道,“咯伊斯,你將來想做什麼呢?”
“我想造房子。”
“是當建築師嗎?”咯伊斯那麼聰明,當建築師的話,會不會太屈就了呢?利維在心底這樣想着。
想不到,上面坐着的咯伊斯卻笑了。“不是建築師,只是建築工人,然後造出這樣美麗的房子,送給我的奧柔拉。有那樣的尖頂,有那樣的雕‘花’窗戶,裡面有旋轉的階梯,有鋪着厚重絨毯的長廊,長廊上間隔着都有閃爍的貝殼壁燈,壁燈下面有好看的水晶。牆壁上會貼着壁畫,是海洋的圖案,還有聖經故事。”
“還要把哥哥的照片貼滿牆壁。”奧柔拉興奮地‘插’嘴道。
“呵呵,哪有這樣的。那不如把奧柔拉的照片貼滿牆壁吧。”咯伊斯禁不住捏了捏妹妹小巧尖尖的鼻子。
“不嘛,這個房子是哥哥送給我的,當然要由我來安排。所以的牆壁上,都要有哥哥纔可以。”奧柔拉說着說着,自己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咯伊斯溫柔地轉過了頭,對着下面的利維說。“利維,你呢?有什麼想要做的嗎?”
“我——”利維低下了頭,彷彿有些害羞的樣子,“我想要做世界第一的研發員。”
“利維那樣聰明,一定可以做到的。”
可是咯伊斯的話沒有說完,妹妹奧柔拉卻笑了起來,一開始還只是捂着嘴巴那樣笑着,可是到了後面卻成了放肆的笑着了。
那笑聲就好像是一盆冷水,讓利維的心都冷到了極點。
“奧柔拉,不要笑了。”咯伊斯又是寵溺,又是尷尬,又是無奈,可是眼底卻還是滿滿的溫柔。
“本來就很好笑嘛,有哥哥在,他怎麼可能成爲第一呢?”奧柔拉笑着撲入了咯伊斯的懷抱。“真的是太好笑了。”
利維低下了頭,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正在慢慢地變化着,從原本的仰慕變成了最終的嫉妒。
嫉妒的毒蛇將那些記憶積壓着,扭曲着,最後卻成爲了一片紅‘色’。紅‘色’的,灼熱的氣息撲鼻而來。
利維終於想了起來,那是十五年前的記憶,十五年前的大火,還有十五年前屬於他的真相。
“利維,看到我妹妹嗎?你看到她了嗎?”
咯伊斯從燃着火焰的教堂中跑了出來,看到利維,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焦急萬分的問他。
記憶中的自己,慢慢地睜大了眼睛,撒出了平生第一個謊言。“我看到奧柔拉了,她還在裡面。”
利維指着那大火正在熊熊燃燒的孤兒院。
“上帝!”咯伊斯大叫一聲,便扭轉身子,要往裡面衝。
利維倏然地伸手,抓住了咯伊斯的手臂,他的聲音幾乎有些顫抖。“別去,進去了就會死了。”
他的內心在‘激’烈的鬥爭着,毒蛇和利維的心在鬥爭着,他感覺到,如果咯伊斯進去了,那麼毒蛇就會最終贏得了鬥爭。他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到底是希望心獲得勝利,還是那條毒蛇。
咯伊斯替他做出了決定,他甩開了利維的手。“那是我妹妹,那是我最愛的人。”
說完之後,咯伊斯就衝進了火海,從此以後利維就再也沒有看到過那個永遠比他都聰明都漂亮的男孩。
咯伊斯走了,毒蛇贏得了勝利。在毒蛇的驅使下,利維故意地鎖住了大‘門’,即使聽到了叫聲,也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然後逃了出去。
奔跑着,在知道咯伊斯和院長他們死在了火海中以後,他就一直在奔跑着,因爲害怕被自己的記憶追趕,所以只能不停的奔跑。而如今,由艾麗出手,這一場看不到盡頭的馬拉松也終於可以到底了吧?
就在他這樣想着的時候,腳底下卻突然地被什麼東西用力地一絆,然後他整個人就往前衝,重重地撲倒在地上。根本不及反應,他身下的地毯卻突然地被撕裂了,而地毯之下的木板則被‘抽’空。
“咚”的一聲,他就跌落下去。
他仰起了臉,上面艾麗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可是伴隨着而來的卻還有“嘩啦啦”那種讓人驚恐的聲音。
有東西砸了下來,如同雨點一樣,重重地記在了他全身各處。很痛,連同着骨頭和肌‘肉’都同時有撕裂的感覺。
艾麗已經趕到了,看到無數的冰塊向雨點一樣砸在利維身上,她先是一愣,可是馬上的,興奮再一次迴歸到她的臉上,她放下了手槍,她用期待的眼光看着這一切。有人替她解決了利維,這樣豈不是更加好嗎?她心底裡面就這樣想着。
‘洞’‘穴’之下的利維,看到了那種昔日裡美麗的容貌卻再一次扭曲成了魔鬼的臉,他倒是頭一次地感到了輕鬆,在死亡即將要來臨之前,在他還能夠說出最後一句話之前。
他微笑着開口道:那個存儲器,你永遠也找不到,它會在最最安全的地方。你和你的爸爸,就算逃出去了,最後也一定會不得好死的。我會在地獄等你來的,親愛的艾麗。地獄裡面,我會繼續當你忠實的狗的。不離不棄。
“什麼意思?”艾麗覺得他似乎話中有話,她俯身下來詢問。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不遠的地方,卻傳來了肖莫迪的呼聲。艾麗看了看還在掙扎的利維,在轉頭看了看越來越近的肖莫迪,終於一咬牙,舉起手臂,對着利維的腦袋,就是一槍。
燈,在這個時候又亮了起來,就和斯坦的屍體被切割的時候一模一樣。
有風聲,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面颳了過來,長廊上壁燈的掛墜被吹得左右搖擺着。然後,傳來了孩子的聲音。
七八歲的孩子在種滿了綠‘色’植物的‘花’園中嬉戲着,時不時地傳出了咯咯咯的笑聲來。
“雖然你有嫉妒的靈魂,雖然你有毒蛇的獠牙,但是上帝已經原諒了你,邀請你參加晚宴,於是你曾爲了第三個客人。”
這突如其來的男孩的聲音,讓艾麗嚇了一跳,手中的手槍沒有握牢,就這樣直接地落進了那個被冰塊填滿的‘洞’‘穴’之中。
還沒有死去的利維發現了那把‘精’致的手槍,他的視線在手槍之上停留了十秒鐘,然後手竟然慢慢地朝着那把手槍移動了過去。
無論是利維的舉動,還是他滿頭滴着的血水,都讓艾麗覺得驚慌。她劇烈地喘息着,驚恐之下的她竟然忘記了逃跑,或者躲閃。
手槍被擡起來了。
他張開了嘴,似乎是叫着一個人的名字。“咯伊斯,我來了。”
緊跟着,“砰”的一聲過後,艾麗渾身無力的坐在了地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個滿臉都是血水和腦漿的男人。
這個男人終於死去了,自殺了。和他相處了十年,還真沒有想到這個唯唯諾諾,一直小心謹慎地討好她,討好她的父親的男人居然會以這樣決絕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唯一一次像一個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