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絕經濟收入,沒有最低標準線以上財產的人,每天可以免費得到一磅份額的基本食物配給。殿下,這給得也太多了吧!”
科菲·安格爾整天都在跟賬目數字什麼的打交道,他深知隨便一個小數字乘以巨大的人口基數會出現什麼結果,立即向羅正道提出了質疑,何況在他看來,普通人用得着吃這麼多嗎?
聞聲,羅正道連連搖頭,反駁說道:
“不多,這點食物勉強餓不死人,要吃飽只能是小孩子了。”
船醫德雷克·金更在乎另外一件事,插言說道:
“殿下,免費醫療我們完全做不到啊!沒那麼多醫生也沒有足夠的藥品,您的想法很……理想,可是脫離現實了。”
聞聽此言,笑得跟個老狐狸似的,羅正道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隨後把一件東西擺在桌面上給衆人展示,說道:
“來,你們看看這個。”
“這是什麼?”
如願以償看到了人們的迷茫眼神,羅正道操着自信滿滿地語氣說道:
“這是星辰大海的霸者之證。”
在場衆人莫不是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擠過來端詳這個擺在小酒館裡當啤酒杯都不會顯得太突兀的金色杯子,大家的下巴都快驚掉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霸者之證?除了看着挺有土豪金的風範,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殿下,您沒開玩笑吧?”
羅正道拋去一個鄙視眼神,說道:
“誰說霸者之證一定是你們想象中的模樣?”
航海者差不多都是聽着海盜王們的傳奇故事長大的,忽然有一天傳奇中的某件重要道具出現在眼前,他們本能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尤其是生命之杯業已褪去了最初那副騷包的土豪金造型,這種低調風格愈發強化了人們的負面印象。
佐拉·黑格爾連聲嘆息,說道:
“呃,雖然沒人這麼說,可是這也太……”
叉腰大笑起來的羅正道有種智商上的優越感,他搖着手指說道:
“告訴你們,這件霸者之證叫‘生命之杯’,把清水倒在裡面等一會就會變成治癒疾病的萬靈藥,現在你們還覺得它奇怪嗎?”
老話說得好,包子有肉不在褶上。生命之杯的價值當然也不在於它的賣相多美觀或是多風騷,只要一點點時間就能把再普通不過的一杯清水,變成能夠治療疾病的靈丹妙藥,這事即便在高魔背.景世界裡也是非常不可思議的奇蹟。儘管諸如牧師和神官、德魯伊和薩滿之類的職業者都能做到與之相似的事情。然而,那是依靠了他們的本身能力,或是背後的神明所賜予的力量,這件生命之杯則無需外力就孜孜不倦地工作下去,這樣近乎於永動機的超凡能力無疑令人充滿了敬畏之心,或許那個集齊了七件霸者之證的傳說並不只是空穴來風吧!
德雷克·金狐疑地看了看羅正道,說道:
“殿下,您準備用它來支持免費醫療計劃嗎?可是不管這件器物有多神奇,要治療那麼多病患也是不可能的。”
聞聲,羅正道收斂了笑容,點頭說道:
“這是給窮人準備的,那些有錢人生病可以去找醫生或牧師,只有看不起病的窮人才能得到免費治療。”
所謂屁股決定腦袋,利益決定立場,在舊世界的許多人嫌棄這話粗俗,認爲這是以偏蓋全的敗犬哀鳴,問題是一個真理是否能夠成立,不取決於它是否高貴典雅有檔次,而在於真理本身能否經受住實踐和時間的檢驗。
可以不客氣地說,羅正道正是當下人類社會等級制度的最大受益者,他的屁股牢牢地坐在了既得利益集團那邊,作爲那些天潢貴胄們的總代表,他無論如何也成不了屌絲眼中的自己人。若不是羅正道附身於本代福祿伯爵威爾·尼達姆,有着無可置疑的貴族血統和世襲伯爵頭銜,無論是盟友雅靈帝國和精靈聯邦,以及威克礁內部的大批人類流亡者,乃至於恨某人到牙癢癢的地精第二帝國,沒人會認同一個出身卑賤的窮小子成爲人類的攝政王。這是無法抹殺前提條件,與羅正道的能力、品行和功績全然無關,唯一與之關聯的是他的出身與血統。
世界上有背叛自己階級的個人,不會有背叛自己利益的階級,羅正道堅持把勞苦大衆看作是自己人的草根心態,自然不會被手下們所欣賞,只不過礙於他無法替代的重要地位,大家捏着鼻子容忍他胡鬧罷了。
“我沒發瘋,你們也不必這樣看着我。”
聽到羅正道如此表態,下屬們一個個面色不渝,最後還是福爾·肖邦主動遞了個臺階過來,開口說道:
“好吧!殿下,既然您這樣決定,是不是提交到元老院審議?”
“嗯,交給他們討論好了。”
忽地停頓了一下,羅正道又補充說道:
“……濟貧和醫療救濟先開始試行,不用等元老院討論出結果。”
“是的,殿下。”
無須諱言,威克礁的元老院是個彙集了形形色色的政治投機者和勢力派別代表的大雜燴和垃圾桶,凡是不討羅正道喜歡的傢伙,或是他覺得礙眼又沒法清理的貨色,一股腦全塞進去元老院裡面充數,這顯然是一種滿懷着惡意的人事安排。
雖說羅正道比較缺乏實際運作政治的經驗,那些紙上談兵得來的操作手法也難免存在一些水土不服的缺憾,至少他已經懂得了一個基本要點,即是決策人數與決策效率成反比。前面這句稱得上老生常談的政治黑話之中透出的邪惡智慧是絕對不容低估的,不管怎麼說,負責制訂遊戲規則的人總能佔到便宜。
覈定列席代表總人數多達一千兩百名的元老院裡,可說是充斥着從宣揚廢止帝制的無政府主義者,再到仇視異族的極端民粹份子,政治流亡者與無原則的博愛主義者,試圖建立地上神國的狂信徒,各種野心家和失意政客在內的各色人物充斥其中,彼此攻訐不休。元老院的內部矛盾之尖銳,到了單純爲反對而反對的白熱化狀態,哪怕挪動一張桌子的議案都能閉門磋商半年不能得到通過。一句話,反正老子就是看你不順眼,甭管你提什麼動議我都要反對,這種類似攪屎棍的角色是從來不會缺貨的。
後果可想而知,羅正道的最初目標順利達成,議員代表們相互謾罵扯皮牽制了大部分精力,這些傢伙能用來煩他的時間和精力就所剩無幾了。
威克礁是由羅正道一手創建的嶄新領地,在這片土地上,他享有無上權威的崇高地位,即便硬要搞大清洗也能推行得下去。雖然羅正道此次作出了背棄自身階級屬性的驚駭之舉,甚至聽起來叫人感覺他可能腦袋有恙,然而憑着攝政王的大義名份和無人能夠取代的國家創建者威望,羅正道照舊我行我素,絲毫不受輿論抨擊的影響,把具體工作安排下去開始分段實施,似乎一切都顯得那麼平淡。即使存在一些不和諧聲音,卜一出現便迅速被死忠份子們出手擺平了,激起的反彈聲浪遠比某些人期待看到的還要低得多。
現實究竟是什麼?撇開無謂的哲學爭論,現實就是指一個人活着的日子,爲了與身邊的人們,以及更大範圍內不會直接接觸的人們保持友好關係,不得不違心地認同某些標準,哪怕他心中對此十分不以爲然。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那原因又是什麼呢?因爲到了這時候,人們無需再去考慮現實因素,可以純粹地作爲獨立個體闡述意見和觀點。由此可知,大部分人的內心傾向於善,只是外部環境迫使他們爲了求存,不得不作出一副窮兇極惡的樣子,或是採取不道德的方式來攫取足夠的資源維護自身生存,這就是現實世界的最大貢獻。無論在哪個世界,評價一個人活得很現實,那都不啻於罵他是個冷血無情的功利主義動物。
對羅正道來說,現實又是什麼呢?是荒神詛咒很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刻幹掉他,是無論積累了多少財富、權勢、人望和力量都無法阻止這個最終結局到來,正如人類終將無法避免走向死亡的宿命一樣無奈。
荒神詛咒的存在意味着被詛咒者性命岌岌可危,旁人眼中風華正茂且前途無量的攝政王殿下,他的自我認知不會比風中殘燭好多少。顯然羅正道自己是非常清楚這一點的,他跟一個絕症患者差別不大,一個隨時準備陪着死神共舞的人沒必要跟醜陋的現實妥協,可以從自己的好惡出發決定要做什麼事情,以及怎樣去做。關於別人是如何感覺,或是作出什麼評價,羅正道不認爲死人有替活人操心的必要性,只要做自己認爲正確的事情這就足夠了,其他事情真的毋須顧慮太多。
“我們衷心地讚美您,攝政王殿下!”
“萬歲!萬歲!萬歲!”
歡呼雀躍的人羣載歌載舞,在威克礁定居點的街道和廣場上慶祝,連灼熱的陽光也阻止不了他們發自內心的喜悅之情,看到這片如歡樂海洋般的喧鬧景象,維娜·杜波夫異常困惑不解地詢問說道:
“威爾,這就是你所期望看到的結果嗎?”
聞聲,偏過頭瞧着半精靈美女,羅正道笑得很是神秘,說道:
“不,當然不是了。你認爲我是那種淺薄得喜歡陶醉在歡呼聲中的人嗎?”
無法理解羅正道的詭異思路,維娜·杜波夫咬着指尖說道:
“我不能理解你爲什麼這樣做,有必要嗎?這些人世世代代都這樣渡過,你爲什麼要替他們做這麼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