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站起來,繞過桌子,與保羅輕輕擁抱,這足夠他回味到死了。
保羅跟着珍妮來到門口,與她依依惜別,目送她推門而出。
身穿格子衫的司機,嘴裡銜着一根駱駝牌長香菸,坐在駕駛座上,雙手放在方向盤上,正探頭望向酒吧的玻璃門。
在珍妮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汽車引擎轟鳴起來,一溜煙兒跑得無影無蹤了。
侍應生們呆呆地站在那裡,舔着嘴脣,望着凱迪拉克開走的方向,露出美夢還沒有醒的樣子。
保羅把酒一飲而盡,彷彿那是杯底的最後一滴。
翌日早晨,當保羅雙手插在深色高領風衣的口袋裡,緩步走進奧萊公司大樓時,古德曼正在一樓大廳裡打掃衛生,他似乎有些不那麼討厭她了。
藍色的保潔制服套在她水桶一樣的身上,裙子被繃得緊緊的,臀部包裹成一個大圓球,把黝黑的頭髮紮成球形,又黑又圓的眼珠就像黑葡萄掛在棕黑色的臉頰上,又黑又粗的鼻子,鐵鑄的一樣,只有牙齒是白的,但有幾顆也染上了黑斑。
她看見他走過來,一如往常地絮絮叨叨,繼續說着他早就聽過的故事。鄰居家的黃狗闖進了她的院子,把院子裡的草坪搞得一塌糊塗,還差點咬傷她的黑腿。她氣得像爆炸了一樣,跑去鄰居家理論,要求賠禮道歉,但是鄰居只是訓斥了黃狗幾句話,並沒有道歉,還表露出對她多此一舉的厭煩。她只好報警,警察到來後,拿着記錄儀,嘴裡叼着菸捲,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對鄰居採取措施,只是點頭。然後呢,警察開車走了,就沒有然後了。“這些狗孃養的!”她接着呸了一口。
保羅按開電梯門,走進電梯時,古德曼還在他屁股後面嘟噥着,一點也沒發覺他嫌棄的感覺。
當電梯排鍵上“26”亮起來,電梯門打開了,他迎面碰到託麗女士。她正快步走着,雙手抱在胸前,一疊文件緊緊貼在胸口。她是董事長辦公室的秘書,一貫信息靈通。
託麗看到保羅,笑靨如花,跑到他面前,悄悄地說道:“恭喜了。”
保羅雙肩一抖,臉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你設計的病毒分子分置數值模式,被各位董事高度評價,市場前景很好,估計會與RAND公司進行合作開發的。”託麗討好似地湊近保羅說道。
“Ye!太好了。”保羅眼睛一亮。
託麗繼續靠近保羅,左右看了看,沒有人經過,低聲說道:“還說讓你做技術主管,負責病毒分子計算模式的研發。”她看着保羅的眼睛,俏皮地說,“我在董事長面前,也爲你說了好話的啊。”
“謝謝。有空請你喝一杯!”保羅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公式化的一吻,心裡想的卻是珍妮。
託麗笑着跑開了,很開心、很滿意的樣子,高跟鞋敲打着地板,發出“咔咔”聲音。
保羅走到走廊的盡頭,在靠南的一扇門前停住,摸出鑰匙,插進鎖孔,輕輕轉動幾圈,右手扭動把手,門開了。他關上門,脫下風衣,掛在衣架上,走到辦公桌前,放下公文包,又把玻璃窗推開,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
他坐下後,彎腰把電腦的開關摁開。不一會兒,電腦屏幕上由藍色變成彩色,鼠標的箭頭也閃動在上面。他又打開工作界面,幾個顏色不同的螺旋形球狀模型排列開來,但是所有的畫面上好像都是珍妮的臉頰,在他看來。
正在他百無聊賴時,門被粗魯地推開了,一個身高不過一米七,臉長卻有三十多公分的男人走進來,原本淺灰色的臉龐漲得像通紅,嘴裡嘟嘟囔囔,手裡拿着一疊文件,一副氣得死過幾回卻沒找到原因的窩囊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