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地上摩擦了一圈,皮開肉綻,傷口裡全是泥沙。
我大叫道:“你它娘流那麼多血怎麼不用自己的?”
矮子說:“用我的咱倆都得嗝屁,少廢話,快走!”
我這才發現,那些黑色“麪人”已經全部停了下來,站在血圈外,嘴裡發出滋滋地聲音,聽得我直發毛。
矮子到底還是比我強太多,再一轉眼,就見他已經翻上了牆頭,丟下繩子,對我道:“你丫還愣着等死嗎?”
我哦了一聲,抓起繩子也爬上了牆頭。他把我拽上去後,一下就跳到了牆外。
我回頭瞥了一眼,地上的血很快凝固了,黑色“麪人”衝了過來,但是他們顯然沒有智商,不會往上看,只會像狗一樣,在牆邊嗅聞我們的氣味。
我不想再多停留一刻,立馬也跳了下去。
翻過牆外我才發現,這裡是一塊廢棄的荒地。想不到,在寸土寸金的江漓市,還有這樣一個地方。
到處都是漆黑一片。
矮子勉強站了起來,又摸了一個打火機點燃,他說這裡是個老建築羣,地皮已經被人收購,但是不知爲何,一直無人建設。
我看着他,心有疑惑,問道:“這裡一個人都沒有,你是怎麼受的傷?”
矮子擡起頭來,說都是那些黑色的東西乾的。
我無法做出任何判斷,剛剛經歷的事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個人說謊的時候,總會不自在,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撒謊。
可是我發現,他雖然憔悴蒼白,但眼神沒有飄忽,顯得格外清澈。但是卻不單純,反而,有一種奇特的執着。
矮子咳了兩聲,臉上抽動了兩下。他道:“你沒見過這種東西吧?其實他們不能算是生物,是一種叫紙靈的東西。本以爲已經失傳了,爺爺我也是第一次見,沒想到這麼厲害。”
“他們是紙做的?”我問道。
“是…也不全是。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矮子的聲音越來越弱。
我心說,什麼鬼,話說一半兒,簡直就是逼死人。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也不是聽故事的時候,趕緊找到有車的地方纔是正解。
走了很長時間,一路無話,只有風不停地往衣服領子裡鑽,矮子不停地抽菸,一根接着一根。
他長着一張少年的臉,動作和氣質,卻像經過了幾十年滄桑的人。
我也越來越沒體力,前面仍舊是一片黑暗。
在國外,監獄一般都是建在沙漠的腹地,我現在終於明白這是爲什麼了,你有能力越獄,也沒有能力活着走出去。
忽然之間,我看到不遠的前方,好像有燈光閃爍,我一愣,是公路!
我激動得都要哭了。趕緊跑了過去,正好有輛車駛過,我雙手狂揮,大喊:“停車!”
這是輛黑色轎車,但是它連減速都沒有減,唰地一下從我身邊開走了。
“我靠!”我大罵道,繼續在公路上攔車,可是一連三輛車,都疾馳而過。
我煩躁起來,看向身後,想說你個矮冬瓜,怎麼不來幫忙。
可是我的眼前,卻沒有看到那個矮小的身影。
跑了?他能跑到哪裡去?
我跳下公路,走了兩步,我一眼就看見了矮子,他臉朝下,倒在了地上。
我跑過去扶他,手一摸,發現他身子底下全是血,再一看,他身上那些割傷全都沒有癒合凝結,血還在不停往外涌,我心說不妙,這荒山野嶺,不採取措施,再過不久,他肯定會死。
我這輩子造了什麼孽啊!
我嘆了口氣,再次背起他,重新跨上公路。
我已經不報希望了,我一個人別人都不停車,更何況我現在還揹着一個滿身是血的人。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慢慢地,下雨了。
我的頭髮黏在臉上,一直擡着手臂,遠光燈從遠及近,又從近處快速遠離,每一次都照出一道光筒,雨如細絲,不停飄落,
這裡沒有路標,我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纔是對的,耽誤一點時間,可能這傢伙就沒命了!
我只剩下直覺。
我選擇向車開去的方向走,那樣更容易搭到車。
過了幾分鐘,我並沒有伸手攔,一輛車停在了我的面前。
窗戶搖下來,是一個男人。
他帶着帽子,我看不見他的臉,他對我道:“去哪裡?”
我趕緊說:“我朋友出車禍了,我要去醫院!”
這個謊說得很差,漏洞百出。但是我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
男人道:“上車。”接着,搖上了窗戶。
我把矮子放進後座,然後自己也鑽了進去。
“離這裡最近的醫院!麻煩你了!”我急切道。
我看到,男人正從後視鏡裡看我,他很奇怪,一般人會更加關注傷者,而他,則一直緊盯着我。
“怎麼…怎麼了?”我嚥了口唾沫,結巴着說道。
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很低:“離這裡最近的醫院是…”
“隨便什麼醫院都可以!”我打斷了他的話。
男人不再出聲。
十幾分鍾後,他停了車,說:“最近的醫院就是這裡。”
我有一點點近視,夜晚的視力就更差,我偏頭一瞧,只見我的左側,有一棟白色的大樓,上面有個紅色的十字,但是樓面上的字體,我卻看不清楚。
我管不了那麼多,連聲道謝後,背起矮子衝出了車門。
下車時,我彷彿聽見男人說了一句什麼,只是雨的聲音很大,把那句話,掩蓋了下去。
醫院裡面很安靜,黑黢黢的,只有前臺,露出一點點光,我大喊道:“醫生!”
前臺有個護工,他應該是在趴着睡覺,一聽我的聲音,嚇得站了起來,他愣了兩秒,才道:“這位先生,我們不是綜合醫院…”
我感覺背上的矮子越來越癱軟,心裡有些急,大吼道:“難道你就看着他死嗎?”
護工被我吼得一抖,才急急忙忙朝走廊深處跑去,不一會兒,走廊裡的燈亮了起來,幾個穿白大褂的人推着輪牀跑過來,把矮子送進了急救室。
我坐在急救室外的塑料排椅上,我長出了一口氣,事情到這個地步,應該算是結束了吧,我只想回家洗了澡,玩兩把lol,這一切,就當作是一場噩夢。
我想走,但是卻邁不開步子,一方面我實在太累了,另一方面,我也想知道那傢伙的情況,是死是活,都是一種結局。
等了很久,矮子終於出來了。
醫生說他的傷口處都有一種物質,造成血液的不凝固。如果再晚一點,就是大羅神仙,華佗再世,也就不回來了。
我把矮子的錢包翻出來,交付了一些醫藥費,然後進去他的病房,準備把錢包塞回原處就離開。
還剛進房,就聽見渾身紗布,被活活裹成木乃伊的矮子說道:“你不想知道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嗎?你可以提問,我來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