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岳家來人
小長生客棧裡,寂廖廖空無一人,
櫃檯處,已經不見了夜氏,文翰手中還拿着那本《強體術》,正讀着其中的一段最新章節校園全能高手。
“小哥兒,店裡的大人可都在?”
問話的是名臉生的中年白面書生,留了兩撇短鬚,身着水色玄衫。問話之時,書生手上拿着的扇子在了櫃檯上輕輕一叩,發出了聲金屬脆響。
文翰見有客上門,放下了書,回了個禮,“回這位爺的話,我娘身子疲乏,在屋子裡歇着呢?您是要住店還是吃飯?問我就是了。”
“吃飯,要一碟豆鼓花生、虎皮鳳爪,再來一壺菊花酒。”白麪皮書生說罷,眼角似有若無地掃了眼櫃面上的書,見了《強體術》時,兩撇鬍須抖了抖。
不等嶽文翰應答,他就坐到了客棧角落的桌子旁。
劉廚娘還在休息,夥計也一時沒了影,文翰見點的都是些素淨簡單的涼菜,也不用麻煩着去熱爐竈,折身進廚房,盛好了菜端了上來。
菜是齊了,唯獨客人點的菊花酒,文翰是拿不出來了。
菊花酒是道時令酒,需用了八月的新生菊花瓣,去了莖幹,折了花苞,泡酒才能釀製。
眼下方值初秋,菊花還瘦着花骨,自然沒有花瓣用來釀酒。常在酒樓食肆行走的酒客,都是深知這個道理的。
“客人,菊花酒還沒到時節,你要不點些其他的酒水,客棧裡還有口味不輸菊花酒的桑葚酒和枸杞酒,初秋喝補血益氣,”文翰解釋之後,報了另外幾個酒名。
“無酒用茶代替也是可以的,就泡壺茶送上來,”聽客人說要喝茶,文翰就泡了一壺茶。
“小哥兒,你也別忙活,店裡沒什麼人。我是外鄉來的,你且慢走幾步,坐了下來。我給你些賞錢,說些鎮上的趣聞,”茶送上來後,玄衫人才揭開了茶蓋,空抿了一口,舌尖品嚐出了陳腐的茶葉味後,兩撇鬍須又抖了抖,將杯子擱了下來。
送完茶,文翰轉身就要走開,青衣秀才的發話,換做是往日,熱心的岳家小哥兒一定會事無鉅細的將周遭的趣聞說上一遍,可這玄衫人開口就提賞錢,倒是把人看輕了。
文翰聽在耳裡,覺得很是不暢快,嘴上就倔強了起來,想要推拒了對方的邀請。
嘴上拒絕之詞還沒說出口,他的腳就如踩進了棉花堆似的,軟綿綿一歪,膝蓋更是打起了鞦韆來。
原來那玄衫人查人顏色甚微,見了文翰顰起了眉,就搶先留起了人來。
那把婉轉在了玄衫人手間的扇子,啪嗒一聲打開了,白色的扇面上,似綢似緞,是幅風景優美的江南水鄉畫,幾隻南燕飛過湖邊垂柳,燕尾將垂柳剪成了數道。
扇面打開之後,中年玄衫人反手將扇子一揚一落,柳葉似也在飄動,不疾不徐地按在了文翰的肩上。
扇面落下時,一股墨香扇風拂上了文翰的後脖。玄衣人隨心的一按,在外人眼裡看去,輕若鴻毛,姿勢更是說不出的雅緻。
擊打在了文翰身上,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扇面一拂而下,猶如個重約五六十斤的石鎖,壓在了肩上,肩胛咯吱作響。
換做了是以前,文翰只怕要跌了個夠嗆,好在他近日勤練馬步,氣力漸漲,下盤也沉穩了不少,眼見這名青衣人的動作,心浮氣短,面上多了幾分惱色,剛要發作,眼角瞥見了青衣人腰間,一個灰色掛牌滑了出來。
“哎呦,”文翰下盤的氣力一泄,慘叫出聲,膝蓋重重地挫到了地上,人匍匐在地,摔了個狗吃屎。
玄衣人見了如此的情形,嘴邊多了幾分譏諷的笑意。
看來也是他多慮了,不過一本區區的《強體術》又能教得岳家的這位少爺多少東西。
見了嶽文翰在地上抱膝喊疼,玄衣人嘴上連聲說着:“唐突了”,將文翰扶了起來。
他還用上了副關懷備至的虛假口吻,詢着:“小哥兒沒事吧?莫要見怪,洗某手重,讓小哥兒受驚了。”他嘴上歉意滿滿,心底冷冷一笑,歹竹豈能出好筍,看來劉廚娘爲了引起本家的注意,過分的誇大了岳氏兄妹的潛力,費得他要大費周章,繞了遠路專門來了徽鎮一趟。
出手試探文翰的玄衣人是嶽青城派來考察文姝兄妹倆的岳家外院管事之一,專管外院人事的洗濤。
在給夜氏的那封信裡,只說是半路遇了天災,耽誤了行程,事實上,卻是另有隱情。
洗濤身爲外院四大管事之中,最常外出採辦的一人,接到了本家老太爺嶽繼熊的口諭,要他去徽鎮測試夜氏的那對子女是否身具靈根的途中,收集睿國各地用於黎火節的皇粟,據內院的大管事的可靠消息,這批送外全國各地的皇粟中,參雜了部分從修真界遺落下來的靈粟。
靈粟的奧妙,睿國知道的人並不多,可就在有限的知情者中,岳家人就是其中之一。
岳家在隋雲縣算是名門大戶,對外的名義,岳家只是個兼營各類營生的富裕商家。
實則從文姝兄妹倆的父親嶽青城的早三代,也就是文姝她們的太太爺爺那一代開始,岳家出過個身兼木火土三系靈根的築基修士。
在修真界資質中庸的三系靈根,對於修真者稀少的睿國而言,真是沙礫裡蹦出了塊金磚。這名築基有成的修士雖說到了最後,也就停留在了築基兩層,難以再精進,活了一百五十歲的天壽就去世了。
可在他有限的一百多年的修真者的生涯裡,他卻爲後世的岳家人指名了一條道路。
他指明的那條路子,被後世的岳家人視爲了金玉良言,兩三代人都是銘記於心。
岳家祖宗有訓:凡是岳家子孫,一出生就須測頂靈根和武根。有靈根者,必追求修真練氣之道,有武根者,需鍛鍊武術練體之魄。爲成岳家千秋萬世之業,飲人血啖人肉亦再所不惜。
那位岳家的老祖宗,留下了這番訓誡時,還留下了幾本修真練體的心法以供後輩修習,同時他還留下了筆比心法珍貴無數的重賞。沒有人知道那筆重賞在何處,老祖宗只說是當家族中出現了第一個築基修士,就能拿到那筆重賞。
當然關於這些岳家的隱秘事情,遠離家族繁瑣的夜氏母子三人是渾然不知的。
對於摔了個狼狽的文翰而言,他並不知,就在這一摔之間,無意中救回了自個兒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