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戈璧之上,離此地還有十里外,荒涼無比。雖然陰風陣陣,但那裡還是好多了,頂多如陽間的深秋而已。竟有一條小路,直通往陰海那邊。
吳波爺爺父子倆盤坐在地上,以石子、小木塊爲棋子,正在走着一種奇怪的棋類遊戲。細察之下,竟然是“乾坤弈局”。這棋,失傳已久,相傳來自上古時代。
廖奶奶和廖嬸站在旁邊,不看棋,只望向南邊的位置。看情況,她們也知道我和喬木去陰海了。她們神情焦急,一派關心。
趙越正和鄭龍離得相對遠一點。鄭龍盤身坐在鹽鹼地上,像一座鐵塔般的金剛,龐然巨身,身着破舊的灰衣陰服,威霸霸的臉龐在夕陽之下多了一份寧靜。這傢伙,像個入定的老和尚,身上有一層灰濛濛的光。
趙越正背靠着鄭龍坐着,身影顯得小多了,正低頭翻着《陰陽手冊》,但有些漫不經心,不時擡頭朝南邊望去,似乎在看我和喬木有沒有回來,豈知我們從戈璧邊緣回來的。
李曉勇和秦子光也身着陰服,因爲警服實在不能穿了。兩人有些無聊,拿着手槍,對着不遠處的一塊大石練着瞄準,神情堅毅,站了很久的樣子,臉上汗水都淌下來了。
而司馬幽容,一襲淡藍色的長裙,離所有人更遠,靠陰海的方向更近。她站在一棵枯死多年的老樹下,那裡是一處高地,陰風吹動裙襬和長髮,發如一面黑亮的旗幟在飄蕩。
司馬幽容絕美的臉上,神色還那般平靜,眸子裡返射着夕陽冷冷的光芒,像個聖潔的女神,玲瓏美妙的身形一動也不動。她在等待着我的歸來,視我如師。
意外地,我能看到司馬幽容正眉頭微收,左胸輕輕地蕩了蕩。這讓我無比感動,她在開啓天眼,在感知我的存在。可她錯了,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只是剛識不久的師生,於是她沒能找到我的存在。也許,這和喬木的袖裡乾坤術有關。
發現不了我的存在,司馬幽容臉上大顆的汗水被陰風吹乾,明亮的眸子裡閃過一抹黯然的神情。那是一種悽然,美到讓人心碎。
然而,沒過一會兒,一道藍色的身影自天邊走來。看似走得很慢,但居然眨眼之下,這身影已到了司馬幽容近前。我陡然一驚,此人身背烈陽天劍,青玉面具,如花的左臉,不是木子言若,又是誰呢?
那時的木子言若,明亮的星眸裡閃過無邊的柔軟,微低頭,望着司馬幽容,輕聲道:“姑娘,在下木子言若,李拆木子,言談若然之意,來自海神門木子一族。請問您高姓大名?”
司馬幽容對眼前這男子的出現,只是微微一驚,轉眼便是神情若然淡定,道:“你好。我叫司馬幽容,幽懷寬谷之意,來自燕城。”
“哦……好名字。”木子言若點了點頭,神情裡透着濃軟之感,“燕城正好還有木子家族的產業,現由我在打理。”
此間,木子言若一派高手的傲然之風,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給我一個感覺:這傢伙,對司馬幽容是一見鍾情了吧?果然,女人是男人最好的腐蝕劑
麼?
司馬幽容淡淡地點了點頭,淺淺一笑:“哦,是嗎?挺好的。”
就這一笑,驚魂,讓我差點醒來。木子言若半張俊臉突然一紅,但轉眼控制,道:“是的,還行。我本從此地轉道回燕城產業處,路見姑娘,這是一種榮幸。敢問姑娘是在等人嗎?”
“嗯,等我的老師。”
“哦?能有姑娘這樣心性平然如水的弟子,那姑娘的老師必是一位高人吧?能否引見,讓言若也一睹風采?”
司馬幽容淡淡一笑,道:“野花老師並不是高人,但他品格高尚,敢爲天下高人不敢爲之事。心繫蒼生天下,不以弱小而不爲。”
“哦?野花老師?莫非是……張野花道友?”木子言若臉上一驚,高手眼裡起波瀾,有些複雜的波瀾。
司馬幽容點了點頭,恬然一笑,極度亂人心魂:“嗯,就是他。言若大哥也認識他嗎?”
木子言若眉間蕩起淡藍的光芒,似在強力鎮定自己,抵抗司馬幽容一笑之間的風情。他點了點頭:“哦,剛剛一起戰鬥過。野花道友確實是道中榜樣,令人欽佩。若無他,便無言若現在之生還。”
“是嗎?”司馬幽容喜出望外,俏臉驚然,但馬上平靜下來,“老師呢?他現在在哪裡?”
木子言若淡淡一笑,笑容竟有些許苦澀,道:“他只是消耗過度,暈厥罷了。也許,十來天的時間,自可醒來。此時,喬木兄應該已帶他回到家裡了吧?”
頓時,司馬幽容轉身便往草廬這邊奔來,急步碎小,淚流滿面,悽然又興奮,一邊跑一邊輕呼:“我們回去吧,老師回來了!老師回來了……”
吳爺爺父子倆一推棋盤,起身拉起各自妻子,皆是欣喜回奔。趙越正差點扔掉了手中的《陰陽手冊》,熱淚滾滾,朝着這邊奔來。
“呵哈,暴君的兄弟果然命大,回來就好啊!小白臉,暴君來球了!”鄭龍更是一睜眼,彈身起,一把扛起趙越正,朝着這邊飛奔起來。
李曉勇和秦子光真的激動得雙雙扔掉了手槍,跑了幾步又回去撿,然後再瘋狂回奔。
所有人都激動,場面感人,看得木子言若驚呆了。
奔忙之間,司馬幽容一步摔倒,驚呼一聲之際,木子言若飄身而止,伸手優雅將之挽起,道:“姑娘小心。讓言若助你回去,可好?”
司馬幽容俏臉嬌然一紅,無邊的羞澀風情浮現出來,看得木子言若頓時身震,目光發直。可她卻掙開了木子言若,繼續朝草廬這邊奔來。
不多時,一行人已奔出百米之外。木子言若望着司馬幽容的背影,緩緩起身,俊臉寫滿了落寞,輕聲低嘆:“初見,若萬世已見;初見,已若再見。芳心他許,豎子自多情。輪迴劫,何人能解?幽容姑娘,保重!”
隨即,木子言若朝這邊深深一望,身形突然化虛,越來越模糊,不到十秒,已然原地消失。陰陽二界本是相鄰緊靠,他此時已然回陽間之地,興許帶着一抹惆悵與失落吧?
我驚然感
覺這一切,心頭莫大嘆慰,恨不能醒轉,然後與衆人相見。但我已只有感覺,虛弱到無法醒來。
喬木倒是感覺明顯,正坐在老井邊洗着老婆們的粗糙衣物,笑道:“花基,看到了沒?呵呵,你看不到了。那弱動情了哦,只怕以後將是糾纏不清呢!司馬美妞對你可是一片深情啊,真讓人羨慕無邊吶……”
話到最後,喬木還擡頭嘆望自己的大黃和二黃。誰料二黃暴躁的一根枯枝砸下來,罵道:“賤人,又在浮浪亂言?晚上跪牀邊!趕緊洗!”
枯枝正中喬木額頭,鬼煙子直冒,痛得他慘叫連連,手上洗衣的動作都快了許多。可他卻低聲喃喃:“跪雞毛的牀邊啊?成婚百年,老子哪一次上過了牀的?尼瑪,黃窮醜,老子命背啊,唉……”
我聽得暈中狂汗,敢情我這邪惡無比的小喬哥,他竟然沒圓過鬼房?不過,兩位嫂子確實黃窮醜,脾氣還爆,都不知道爲什麼小喬哥還這麼聽話受虐?他這麼心有大志之人,恐怕娶妻如此,也是別有深意吧?
倒好,喬木在幹着苦力活,而大黃和二黃卻是從樹上下來,笑眯眯地朝着司馬幽容等人迎了過去。讓我驚震的是,兩位鬼嫂剛下樹一移,空間彷彿突然縮短,衆人已到她們跟前,奔草廬而來。
衆人接近,二位鬼嫂倒是知禮賢惠,熱情招呼,叫大家慢些跑,別摔倒了,還進屋搬了桌子板凳出來,倒了野茶水等着。
這更讓我感覺好生怪異啊!兩位嫂嫂對外人真不錯,對內人就……實在不敢恭維了。反正,她們姐妹倒是莽丈夫,可憐的小喬哥倒成了乖內人。
等到衆人回來,皆是望向喬木,緊張,激動,關切。鄭龍更是一把抓起喬木,大聲吼道:“喬大爺,小白臉呢?快告訴本君,小白臉呢?”
趙越正倒是攔了鄭龍一下:“哎!暴君,你消停點,傷着了喬哥不好!”
喬木哪能讓鄭龍傷着,鬼身一蕩,脫離控制,掃了衆人一眼,說:“花基現在暈厥中,情況不是很好。我想,大家還是不要見了吧?等他恢復好了,再見也不遲是不?”
一聽這個,衆人更是心急。司馬幽容又是掉淚下來,悽然楚楚:“喬大哥,老師到底怎麼了啊?你快讓我們見見他啊!”
“哎呦,我的好妹子哎,喬大哥怎麼不想讓大家見花基嘛?只是……”喬木看着司馬幽容那樣子,整個人都軟了似的,邪氣暗露。
大黃又是一洗衣棒子敲在喬木頭上,大罵道:“賤人,見了美女就發癡了啊?軟得跟麪條似的!什麼花基不花基的?你個賤人,還學會搞#基了嗎?那花基在哪裡,給老孃叫出來,老孃抽不死他!”
衆人那叫一個無語,只有司馬幽容還淡然。喬木被爆打得滿院子跑,最後實在忍不住了,袖裡乾坤一抖,大吼道:“大黃,你特麼再打啊!看嘛,這就是我的好兄弟張野花,都這模樣了,你忍心打麼?”
我當場輕飄飄地落在老井旁邊的冰石臺上,全場猛地安靜了,我“看”着自己的模樣都快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