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時聽葉王爺說,神仙姐姐以前總是滿世界地追着溯光打架要分個高下的時候,林甫就覺着有些奇怪。
因爲說起來當年的班子裡,唯一一位沒有官職在身的就是慕青竹,這番舉措怎麼也不像是好爭好鬥的樣子,與她整日裡要和溯光分個高下的行爲極爲不符。
到底是武林中人的消息給勁。林甫心裡暗想道。葉王爺雖然對這種花邊新聞毫不吝嗇,但說到底層次還是差了一些,對於天下第一流高手之間的關係還是不夠了解。
難得慕青竹願意開口,林甫此刻什麼料也沒聽到,連插嘴也不敢,生怕一句話說錯了就會影響到她的心情,因而只是眼巴巴地盯着她,等着她繼續往下說。
“劍聖一脈在世間有才之人之間代代相傳,一直是一男一女兩位。行走天下尋找繼任人的同時,對於有些天分卻又不夠格的人,兩位劍聖也會不吝指教。”,這件事雖然書籍上沒有記載,因而林甫沒有看到,但也算不得是什麼秘密。
“劍聖一脈多宗師,歷來也只有這一脈的宗師會遊歷江湖指點武藝,所以多有招式流傳在外,這也是天下劍道大興的原因。”
“我的母親是上代女劍聖,我出生沒有多久她就患上了重病,她臥牀不起的那年我六歲。那個時候雖然有些勉強,但我應當可以心法入門了。因而她讓我練劍聖一脈的心法分光化影。”
“就是那個時候我知道了我這一輩子都無法修煉心法。”,慕青竹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面無表情,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我尚且年幼,她最後的一段時間想到的不是我,而是這個世代傳承的位置。我不能練分光化影之後,她就不再管我,拖着病體滿世界去尋找。”
“說實在的,我恨她,不僅恨她也恨整個劍聖一脈。”,聽到神仙姐姐和溯光恩怨的緣由,林甫感覺嘴中有些苦澀,不知該怎麼開口。
“她的表情我早就忘記了,但那個感覺我卻永遠也無法忘記。”,慕青竹也在林甫身邊躺下來,在斷崖上仰着看被海水映成藍色的天空。
“我當然知道劍心通明難入宗師,但是我沒有選擇。外界都傳聞劍心通明是最適合我的劍法,這話倒也沒錯,因爲我只能修煉這一種劍法,倘若只能修煉一種劍法,說這是最適合我的,倒也沒錯。”
“沒有人生來就是天才,我不是,溯光不是,風雪也不是,你大約猜不到他們那些年爲了打贏我有多拼。我也一樣。”
“不過後來女劍聖的傳承給了誰呢?”,林甫有些好奇,兩位劍聖故去之後這世間一直有傳聞,慕青竹和溯光乃是當世最接近宗師的兩位劍客。
毫無疑問,溯光是那位男劍聖,那麼另一位究竟是誰,爲何江湖上沒有任何的消息呢?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劍聖一脈本也不會太過招搖。溯光的劍聖身份天下聞名主要還是因爲他海國太子的身份。”
“我當年那麼拼命,其實只是想證明我就算沒有心法也同樣當得起劍聖之名。”,說到這裡,慕青竹不知想到了什麼,撲哧笑了一聲,“也許就像你說的,我在追求結果的道路上走得太遠,忘記了“意志的真實”吧。”
林甫聽着覺着有些奇怪,今日裡不知爲何神仙姐姐話如此之多。而且聽着這話裡話外淡淡的憂傷,怎麼看都像是前世歌詞中的那種場景,掉眼淚時用笑掩過,怕人看破顧慮好多。
慕青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說起來就剎不住車,大約是因爲時隔多年,林甫這番拼命練武的架勢像極了自己當年吧?
“姐姐我最終還是沒能和他分清一個高下。”,時至今日再說起這件事,倒沒有那麼感傷了。“我雖然沒能贏過他,但將來,你總要贏過他的徒弟不是?”
林甫聞言直冒冷汗,心道這是哪門子的強盜邏輯!溯光的教學水平他林甫不知道,自己身邊這位的情況他可是心知肚明的。
說得好聽點那是言傳身教,說得難聽點那就是自己練嘛.....
林甫正在心中腹誹着,卻是沒有想到身邊這位任性的神仙姐姐卻是說做就做的,直接起身將尚且半死不活癱在地上休息的林甫拉了起來。
慕青竹的左手在腰間佩劍的劍鞘上輕輕一點,隨着一聲滄朗的劍鳴聲,佩劍振動着從劍鞘中猛的彈出!
只見慕青竹身法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以右腳爲支點驀地向左旋轉,同時右手順勢倒握住彈出的劍柄,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變爲正手持劍。
方纔劍鳴之時,劍心激起劍身高速震動,這點波動對於人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但周遭的葉子卻有不少應聲而落,這些葉子正是她的目標。
慕青竹的劍快而平穩,出劍極快,但不知怎得在空中劃過之時根本不會蕩起任何波瀾。劍尖刺透樹葉便立即收回,動作乾淨利落,不見絲毫累贅。
落葉很快着地,慕青竹的動作也隨之停止。待得劍身停止晃動,林甫這纔看清效果。
劍身上串着的樹葉整整齊齊,皆是正正好好平行刺中中間那根最粗壯的脈絡,清一色地從背面刺穿,就連葉尖與葉柄都分門別類,各有自己的朝向。
也就是說慕青竹在執劍串葉的時候,刺中葉子根本已經成了基本到不用去說的要求。得是多麼變態的人才會在做這種劍挑樹葉的練習時,還想着玩點花樣,翻轉劍柄以保證所有的葉柄都在同一側啊!!
林甫目瞪口呆地湊上前去,自劍尖處望去,視覺效果很是客觀。這一串樹葉像是藝術品,這種對於力道,角度,時機的把握,簡直精確到了讓人難以想象的地步。
這就是慕青竹的劍心嗎?在短短几秒中以劍挑出的樹葉,根本像是人工仔細校對最後插在劍身上的。
“看懂了嗎?”
呆若木雞的林甫張着嘴巴,訥訥地半晌說不出一句話,聽到這句“看懂了嗎?”有些迷茫地點了點頭。
木雞又看了半晌串滿了樹葉的劍身,發覺這廝不僅注意到了要通旋轉劍柄將葉柄調整在同一側,竟然還有時間分辨每片葉子的大小,從大的開始串起!!
自劍尖看去,樹葉們一片片自小而大,錯落有致地串在劍身之上,精美異常。
“這特麼誰看得懂啊!!”,這是斷崖上的木雞悲憤地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