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日似乎來的格外晚些,明明已是六月,天氣卻如同初春般冷清,雖是枝繁葉茂,但從人們的穿着上明顯可見,這個天氣啊,挺不平凡。
季仲月看了看時間,很好,晚上十點。桌面上的作業都完成了。今天又是圓滿的一天。
她打開房門,看向客廳。果然,坐在沙發上的奶奶又在邊看電視劇邊當解說評論員,神情專注,全景融合。
忽的,奶奶一轉頭看見季仲月在門邊倚着,趕緊招招手笑着說:“滿滿作業寫完了啊。哎呦,我的乖孫呦!快來快來,和奶奶一起看電視。”
季仲月正要開口和奶奶說話,媽媽從臥室裡出來說道:“媽,你少讓滿滿看電視,都幾點了,明天還要不要上學了。再說了,你看的這些電視,家長裡短的,對她一點幫助都沒有。”
接着,媽媽轉頭又對季仲月說道:“滿滿,作業寫完趕緊洗漱去,早點睡啊!”
季仲月剛想着接一句話,不料,奶奶聽到媽媽說的這話炸了。
“怎麼了,怎麼了!不就是讓滿滿放鬆放鬆嘛,作業都寫完了還不讓鬆快會兒啊!滿滿一天天的多累啊,還沒有休息的時間了?”
季仲月暗歎。
果然,媽媽聽到奶奶說的話也炸了。
“休息,休息。她現在都初二了,還要怎麼休息!讓她早點睡不是爲了她好啊!每天課業負擔那麼重,不睡覺怎麼把精力彌補過來?媽,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在我教育滿滿的時候就反駁我啊!我一天都這麼累了,您體諒一下我行嗎?”
“合着是我不體諒你?我問你,孩子是不是我幫着你帶大的,是不是打小就長在我身邊的。你工作忙,沒時間,生完孩子身體又不好……我心疼自己的閨女,就把剛出生才幾天的滿滿接到我身邊親自照顧。這孩子從小就乖,不哭不鬧的,可憐我乖孫小小的就沒了爸,不像其他孩子有爹有媽有人疼……如今,你這當媽的不疼她,難道,還不允許我這做奶奶的疼她?”
奶奶說着,淚就在眼眶裡打轉,看着季仲月的目光滿滿的都是疼愛。
季仲月的心裡也挺難受的,她走到奶奶的身邊,蹲下來安慰道:“好好的,怎麼說起這個來了。奶奶,我不可憐,我挺好的。我有媽媽,有奶奶,這個家很完整,這樣就足夠了。您不是總說,'我家滿滿生的好,註定不平凡'嗎。我覺得您說的對,看看我現在,多好呀!”
奶奶聽着開心極了,笑着說道:“對對對,我的滿滿說的對!誰有我家滿滿好?就是你媽都比不上你。我家滿滿本來就是不平凡的孩子。”
季仲月聽這話的次數太多了,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害羞的感覺。
她站起身,走到媽媽身邊,抱了抱媽媽,在媽媽耳邊輕輕的說道:“媽媽,別介意奶奶說的,我知道你和奶奶都是爲我好,我也愛你們。”
說完她就鬆開懷抱笑着說了句,“我去睡了啊,不然早上又起不來了。”
媽媽趕緊說:“哎,媽媽的好滿滿,早點睡。”
奶奶也緊接着說:“對對,聽你媽的話,快點睡,不然明早又得你媽叫你起牀了。”
季仲月一邊迴應着一邊往衛生間走去。
關上門後,季仲月臉上的笑沒了。才十四歲的她,感覺到有點累,心裡累。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也無所謂了,反正她奶奶和媽媽經常來這麼一回,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悄聲對自己說道:“季仲月,你要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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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季仲月的名字啊,其實很好理解。她是中秋節那天生的,八月十五,又作仲秋。
據她奶奶說啊,她出生的那天,秋高氣爽,碩果累累,是闔家團圓的好日子。尤其是當天晚上的月亮啊,圓圓滿滿的,看着明亮極了。她奶奶一拍板兒,決定了,小名就叫滿滿。這麼好的日子出生,名字裡沒有中秋說不過去啊!她媽媽想了想,略改了一下字,意思沒變,中秋作仲月。就這樣,大名小名就定下來了。所以,她奶奶纔會說,我家滿滿生而不平凡。
忘記說了,這個季姓,是她媽媽的姓,和她那個傳說中的爸爸沒有任何關係。爲什麼是傳說中的?因爲季仲月從來沒見過啊!或者見過的,可她太小了,許是忘了。
她奶奶和她媽媽總說,她沒爸爸,她問過幾次就記下來了。她是沒有爸爸的。
在她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有一天,她的班級裡來了兩位特殊的人。班主任說是來找她的,是她的爺爺奶奶。季仲月一聽就蒙了。但她到底沒當場就把這個疑惑問出來。她任由那兩個老人從頭到腳打量着她,嘴裡說着浮誇的詞彙誇獎她,還把一大包零食遞到她懷裡……她所謂的爺爺奶奶好似終於滿足了,拍拍她的頭就走了,說是下次再來看她。
他們一走,全班上下圍着她就開始鬧,說是分零食。她略微思考了一下,覺得沒問題,就把一大包全分了。結果到最後一個都沒留給自己,她也沒覺着不高興。季仲月想着,媽媽最不願意她吃零食了,帶回去媽媽肯定會不開心的,還是分了好。
當天回家,她就問了她媽媽關於爺爺奶奶的問題。季媽媽一聽很激動,嘴裡說着他們怎麼有臉去學校,怎麼能打擾孩子的生活等等。當晚上,她記得她媽媽和奶奶一夜都沒睡。第二天早上,媽媽親自送她去學校,和班主任談了許久。自此,她再也沒見過她所謂的爺爺奶奶了。
後來,她長大了,媽媽和奶奶才略微透漏出來點意思,大約是那個從來沒出現的爸爸不是真的沒了,而是走了。因爲背叛,因爲懦弱,因爲對不起媽媽,對不起這個家,所以,他逃走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個所謂的爺爺奶奶,也理所當然的,消失在她的生活裡。自此,她的生命中,只有媽媽和奶奶。
躺在牀上,季仲月隔着窗紗看外面的月光靜靜的瀉在牀被上,整個環境靜謐又溫暖。月光清冷,可是她就是心覺歡喜。她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時候,也習慣了這種氛圍,此刻正好。
熟睡中,她可以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做,也可以天馬行空的做屬於自己的夢……夢裡的自己,各個都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