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秦楚,姿姿裹緊了絨邊披風往回走,才發現蒼茫的天地間竟然已下起了明淨的細雪。她仰頭站了一會兒,感受着雪落的沙沙聲,心裡越來越靜。
回到房間的時候,南宮穆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馬車上墊了溫暖柔軟的厚墊子,南宮穆扶她上去,又解下自己的披風將她蓋好,還順手塞給了她一個手爐。她靜靜地在軟墊子上坐着,看着曼聲和墨大夫不緊不慢地忙碌,第一次很溫順很心安理得地享受病人的權利。
“不和映庭告別嗎?”耳聽得溫潤清朗的聲音呢,姿姿擡頭,看見謝子裴穿着素色的衣衫站在潔白的雪中,眉宇依然溫和帶笑,純淨而安穩的模樣。
“不了,他現在大抵在休息,等他醒來,勞煩你轉告。”姿姿淺淺一笑,頓了頓,“還有,謝謝你。”謝謝他在她心情低落時候,不問緣由的安慰和開導,以及,即便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時,依然真誠溫柔的眼光。
“不客氣,”謝子裴回以微笑,“此去路遙,望自珍重。”
“嗯,”姿姿點頭,“你們也一樣。”
馬車緩緩地駛在寒冷卻肅穆的街道上,姿姿看着一片片漸漸被白雪掩蓋的紅牆朱瓦,緩緩垂下眼,又放下簾子,最終輕輕閉上了眼。
離開頭號通緝犯之一的南映庭,姿姿一行人的確安全得多,也不知道南宮穆是怎樣面對城門處的關卡的,他們很快就出了城。
“郡主,接下來我們去哪?”南宮穆輕聲問。
“先回雪衣樓吧,休息一陣子,然後,我想回羽紗去看看。”姿姿睜開眼,靜靜地看着他。
“如此甚好,郡主可要先養好身子啊!”墨大夫對這個看着長大的執拗晚輩完全沒辦法,此刻聽她終於做出了一個對她自己有利的決定,激動得就差老淚縱橫了。
“好。”南宮穆點點頭,心下迅速地做下了對接下來行程的安排。
那邊,說是休息補眠,但南映庭一直沒有睡着,只是睜着眼躺在牀上,沒有絲毫的力氣說話或者動作。直到謝子裴敲門進來。
“她走了。”謝子裴安靜地看着躺在牀上、手臂橫在面上似乎在擋光的人——也不蓋被子,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嗯,我知道。”南映庭依舊拿手臂遮着臉,使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覺得聲音低沉到幾不可聞。
“映庭,還有很多事情等着你,你可不能消沉哪。”謝子裴悠悠說着。
“嗯,我知道。”南映庭依然是那樣的動作,那樣的語氣。
“如此,我便放心了,我現在送心月走,你要起來送送嗎?”謝子裴便不再勸了,只是轉移開話題——有些事情,旁人的勸說卻是沒用的,還要他自己整理好情緒。
“這就去。”南映庭這才動了,坐起身子,彎腰穿好鞋。謝子裴看他面色憔悴,表情卻並沒有想象中的消沉,只是不再笑,卻也沒有如何的難過。
兩人出門的時候,秦楚也來了。
大家面色都不怎麼的好,南映庭無悲無喜,秦楚雖然努力在笑,卻總沒有之前的那種灑脫味道,話也少了些。謝子裴看兩位好友都不甚好的樣子,嘆息的神情便愈加明顯了。唯一有幾份高興的,便只有樓心月了,想到冒牌的蔣薇雨已經離開,並且因爲那糾葛的恩仇這輩子也許都不會再和南映庭相見,她便忍不住輕鬆了幾分。只要她還在他身邊,遲早會成爲他最愛的女子的。
離情依然是有的,她依依不捨地反覆囑咐着平安,便一步三回頭地踏上了馬車。
南映庭和秦楚站在雪地裡看馬車漸行漸遠,好久都沉默無言。
“走吧,我們也該去和世伯還有大軍會和了。”良久,終是秦楚拍了拍南映庭的肩膀。
“嗯。”南映庭回過幾乎石化的身子,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