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體溫偏低,這下握着南映庭的手,覺得他比她還冷了。
然而那眼神卻是明亮的,宛若千億的星子沉溺其中。
南映庭看着面前流淚的女子,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便接受了她被“抓”回來的事實,於是溫柔地嘆了口氣,擡手擦去她的淚水,“哭什麼呢,我不還好好的麼?”
他想,以她背後雪衣樓的勢力,除非她自己願意,否則是很難被活捉回來的吧?她是爲了他回來的麼?
承澤完全可以就地殺了他和父親,然後再殺了在外的家眷。可是承澤卻放棄了這一有利的做法。究其原因,他只能想到一點,就是承澤留下他的命來威脅覬覦已久的蔣薇雨屈服,然後又用母親的命來威脅他和父親不要輕舉妄動。
真是吃力又危險的做法啊,他該是嘲笑承澤耽於美色耽誤大事,還是該讚賞承澤爲了她的煞費苦心,又或者,該嘆一句情字誤人?
“沒事就好。”姿姿說着擦去臉上的淚痕,擡手解下自己的披風,塞給南映庭。雖然他是穿不下了,但有總比沒有好。
南映庭倒也沒拒絕,只是頗爲愉快地笑了一聲。
看他的樣子,似乎根本沒有爲自己的處境擔心。
南映庭的確沒有擔心,一則擔心於事無補,二則他鮮少因爲情緒而影響理智。他甚至冷靜地意識到,當他的夫人喊他“夫君”的時候,往往就是演戲的時候。
他們夫妻在外人面前演戲的時間不算短,既然她要演戲,他當然要配合。
“愛卿,天牢的滋味如何?”承澤走上前去,悠悠笑着,一手搭上姿姿的肩。姿姿略微掙扎了一下,到底沒徹底躲開。
南映庭臉色一沉,“你有什麼可以衝我來,不要動她。”
“不要這樣,”姿姿急忙勸,有些傷感地說着,“已經輸成這樣,你不要這麼驕傲了。”
南映庭抿了抿脣,低下頭沉默,仿似終於意識到自己一敗塗的模樣。
承澤見他的樣子,原本因爲他強勢的牴觸而緊繃的臉舒展開,浮上得意的笑,攬了攬姿姿,“人也見了,回去吧。”
姿姿沒動,只是眷戀地看着南映庭,承澤皺了皺眉,握住她的手,拉她離開。
不由自主地跟着承澤走着,姿姿回頭,而南映庭也正看着她,兩人的視線交錯纏繞,姿姿看見他眼裡的幽深和一點點複雜的思緒。
果然,他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對策的,只是,信息還不夠啊,她根本無法瞭解他到底想到了些什麼。
“長途跋涉你一定是累了,早點休息吧。”承澤拉她回到寢殿,微笑道。
姿姿一愣,有些遲疑。
“不必擔心,在你給朕答覆之前,朕不會動你。”承澤認真道,這是她這樣的女子該得的尊重。
“朕讓宮女來服侍你,你不必拘束。”承澤說着就招了宮人過來,“帶姑娘去偏殿沐浴梳洗。”
其實她非常不喜歡這座皇宮的味道,似乎每一寸都充斥着她親人好友的血。她也不喜歡承澤,南家再怎麼帶兵滅了她的家國,但是真正決策和下令的卻是他。而且,她想起了樂雅,那薄命的堂姐,和那未出生的孩子,他們死去不過一個月,承澤卻已經將他們拋之九霄雲外。她對這個地方有着深深的排斥,卻不得不努力剋制着自己的心緒。
因着這位排斥和該有的警惕,以及手上的袖箭,她拒絕了沐浴的提議,只是洗了臉,燙了個腳,就準備和衣而臥。
她確實是累了,迷迷糊糊想着自己和南映庭越來越糾纏不清的關係正要入睡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於是她猛地清醒了。
進來的是承澤。
“皇上……”姿姿抱着被子坐起身,爲難地叫着,掩去眼裡冷冷的戒備和排斥
。
“朕來看看你,一會就走,”承澤好脾氣地微笑,“怎樣,有無不舒適的地方?”
姿姿搖頭,“一切都很好。”
“朕給你向朕索取的資格,你不必客氣。真的都很好?”承澤又追問了一句。
姿姿還是搖頭,“謝皇上,只是真的都很好。”被子很暖很舒適,宮人伺候得很到位,態度也很恭謹。問題是他能不能快點從她面前消失呢?
“你是朕見過的最不貪心的女子。”承澤微笑,對她的感覺越加的好,“你休息吧,明早陪朕賞梅。”
“賞梅?”姿姿一愣。明天不是休假的日子,他難道不上朝嗎?
“嗯,御花園的梅花開得正好。”承澤笑了笑,“朕走了,你不必禮送。”
目送承澤離開,姿姿有些無力地躺回了牀上。睡意被承澤的到來打亂,她一時半會是睡不着了。
泄露南映庭秘密的,到底是誰呢?一點頭緒都沒有啊……和南映庭走得近的,足夠信任到告知“謀逆”計劃的,除了之前她想到的那些人,還有誰呢?她有些頭痛的想着,忽然一個人名從她的腦海閃過。
對了,和南映庭關係親近的人,還有一個樓心月。
只是,姿姿猶豫着。樓心月入宮成爲承澤的昭儀,南映庭應該不會再和她來往了吧,否則就是欺君的大罪,名聲也不好聽。況且,他們之前,算是分手了吧,南映庭還那樣傷心過。這樣的兩個人,還會來往嗎?以南映庭的爲人,他們還會往來嘛?
若是來往,南映庭會告知這樣的秘密嗎?就算告知了,依樓心月對南映庭的感情,她會向承澤出賣他嗎?
真是一團亂麻……姿姿頭痛地撫了撫額頭。她大概是用腦過度了。不能再想了,明天還需要精力同承澤周旋。她強迫自己睡眠。
再多再大的事情,明天再想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