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

做飯什麼的對姿姿來說不是難事,只是她依然不會用這種竈臺,便叫人在下面燒火,她炒了兩個小菜,又煮了粥,細心地分成兩份,放進托盤便端着出了廚房。想着讓南映庭多休息一下,她便來到了南宮穆的房門前。

輕輕敲了敲門,她推門進去,卻在擡頭的時候,看見南宮穆對面那個意外的人。

秦楚。

瞬間便有難言的尷尬浮現心頭。姿姿愣了那麼兩秒,眨了眨眼,掩飾自己的情緒,略微驚訝地問,“你怎麼來了?”

“自然是隨駕保護皇上,同時協助南宮樓主徹查你遇刺的事。”秦楚坦然地看着她,笑,“見到我居然是這個表情,難道你欠我錢怕我索要?”

“皇上”,好不習慣的稱呼。

秦楚的玩笑像風一樣將姿姿的尷尬吹得煙消雲散,她便也笑了,邁步走進,“難道不是你欠我錢嗎?欠債的居然自己送上門來,好大的驚喜。”

秦楚偏着頭想了想,“我欠你錢,什麼時候?”

“既然你不記得,剛好我這個人太善良,就算了吧。”姿姿笑着將飯菜筷子湯匙一一在他們面前擺好,“我做了早餐,你們吃完了再商量事情吧。”

秦楚自然知道眼前的東西不是爲自己這個“意外”的人準備的,笑了笑,“我不餓,你還是端去給皇上吧。”

“他在睡覺呢,不做事的懶人哪裡有吃飯的份。”姿姿不客氣地說着。

雖然是玩笑,秦楚也知道再推辭也無果,便笑了笑,接過筷子,“多謝。”

“朋友之間何須客氣。”姿姿微笑,又將另外一雙筷子遞到南宮穆手上,怕他爲自己的事着急,寬慰了兩句,便又退出來到廚房。

吩咐下人出門買些包子饅頭,姿姿又盛了一碗粥,端進了自己的房間。

南映庭正睡得沉沉的,眉目安寧無害,姿姿笑了笑,也不吵他,將粥擱下便端了一本書坐在窗邊,就着明淨的光靜靜看了起來。

也不知看了多久,待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南映庭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放下書,姿姿笑了笑,端起粥走過去,“什麼時候醒的,也不叫醒我。”

“剛剛醒的。”南映庭邊說着邊坐起,看了看她手裡的粥,露出幾絲古怪的神色,“這就是你花費了一早上的時間做的?”

姿姿拿眼斜他,“你嫌棄啊?不吃拉倒。”

“誰說不吃呢。”南映庭笑,長手一撈,接過粥認真吃了起來,吃完待姿姿回身放碗的時候,手便不規不矩地纏上她的腰來,刻意在她耳邊曖昧地道,“我還沒吃飽。”

色鬼!姿姿哭笑不得地暗罵了一句,拿手肘支開他的胸膛,掰他的手,“沒想到秦楚也來了,煮的不夠,叫出去買早膳的人應該回來了,你再等等。”

“所以,”南映庭的手臂紋絲不動合在她腰間,略一沉吟,“你是把準備給我的全給了秦楚和南宮穆?”

“嗯。”姿姿大大方方地承認。

“你到底記不記得我是你的夫君?”故意裝出來的惡狠狠的聲音落在耳裡,南映庭猛地咬她的耳垂。

“喂,別鬧了,留下印子我怎麼出門?”姿姿又癢又痛,又想笑又想怒,側頭躲着他作惡的嘴,“而且,你身上滿是汗味。”

“出不了門就別出門,我會陪着你的。”南映庭笑。

小夫妻打打鬧鬧了一會兒,姿姿又伺候南大少爺吃飽了早膳,沐了浴,這才神清氣爽起來。

南大少爺要出門親自去一趟郡守府,姿姿顧慮局勢未穩露出真實身

份是否不利,南映庭便神采飛揚地亮出一塊令牌。姿姿定睛看去,發現竟然是謝子裴的令牌,頓時哭笑不得地搖頭嘆息,“你們哪,太……狡猾了。”

大少爺耍賴非要她跟着一起去,姿姿便只好坐上了寬大舒適的馬車,靠在他懷裡,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小聲說着話。

路過一個巷口的時候,幾個玩耍的兒童正唱着歌謠,聽到幾個細碎的詞語,姿姿坐直了身子,掀開窗簾,仔細地聽起來。

“雪衣樓,有妖女,裝新婦,嫁南府。作惡多端巧手段,坑人害人不勝數……”

姿姿垂下眼睛,眉心蹙了起來。一隻手搭上自己的肩膀,帶着無言的安慰的力量。

щщщ.Tтkǎ n.¢ Ο 南映庭從窗邊露臉,拿出平日的溫潤表情,笑盈盈地問,“小朋友,你們在玩什麼?”

幾個孩童停下來,看着窗邊富貴精緻的兩張臉,其中一個膽大的走上前,說,“我們在‘打妖女’。”

“哦?”南映庭依然緩緩地微笑,“光天化日,哪裡來的妖女?”

“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雪衣樓來的啦,她附在人身上,嫁給了南將軍,到處害人。”

“不對不對,是嫁給南少將軍,現在是我們的皇上啦!”旁邊立刻就有人糾正。童言無忌,倒也沒多想什麼。

南映庭好學不倦的樣子,依舊微笑着問,“她怎麼害人了?”

“她……她……”孩子答不上來了。

這麼小的孩子,未必知道什麼是雪衣樓,未必知道這首童謠的意思,只是被居心叵測的人利用了而已。姿姿嘆了口氣。

“誰教你們這首童謠的呢?”南映庭依然不緊不慢地問着。

“是鄰居家的珠兒姐姐。”孩子回答着。

這樣一時半會也問不出什麼,南映庭便放下車簾,吩咐人原路返回。

見姿姿低眉沉思了好半晌,南映庭忍不住問,“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是誰這麼不折不撓地針對我,巴不得我死無葬身之地。”姿姿定定看着他,低緩卻清晰地說着。

南映庭眉峰一抽,一瞬間彷彿知道姿姿接下來要說什麼,面露難色。

果然,姿姿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除了樓心月,我想不到別的人。”

南映庭也皺起了眉頭,面色爲難,卻終於還是說出了維護樓心月的話,“心月她,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不被最愛的人相信的感覺很不好受,姿姿心裡一悶,又想起了上次同樣的經歷,禁不住便有些心冷,閉上了眼,靠着車壁不再說話。

“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你只是憑感覺的話,難免主觀,自然叫人無法信服,不是麼?”南映庭試着說服她。

“ 難道你不是出於主觀?”見他認真,姿姿索性睜開眼,認真地和他討論起來。

“我和她認識了八年,她本性良善,一直寬厚待人,沒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和她之間可能有什麼誤會。而且,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不應該盲目懷疑任何人的,這樣纔不會陷入錯誤之中。”南映庭真切道。

“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姿姿冷笑一聲,“上次她和潘貴妃合夥害我的事情,你還不信?”她毀了一隻手差點死掉都不算什麼,可芳甸的一條命還擺在那裡呢,逼她重新端起仇恨麼?”

真不該提起這件事。

“宮中局勢險惡錯雜,她亦不過是被人陷害利用了而已。”說這話的時候,南映庭緊緊看着她,似乎是在對她察言觀色。

姿姿忽然心中一突,腦海靈光一閃

,她脫口問,“你懷疑是我陷害她?”用力閉了一下眼,深吸一口氣,控制自己的情緒,“是她告訴你,是我陷害她的?”

南映庭忽然覺得話題往不妙的方向發展,偏了一下眼又轉回,放柔了語氣和神色,“我當然不會懷疑你,只是心月勢單力薄,許多事情她並沒有做的條件。”

見他鐵了心似地維護樓心月,一口一個“心月”叫的自然又親切,姿姿的心便更加冷下來,“只要有智慧和膽識,沒有條件也可以創造條件。而且,你覺得知道我的身份的,會有幾個人?你的話一聽就那麼假,我是羽紗的郡主,我身後有雪衣樓的勢力,我心腸又冷又狠,確實已經耍了很多手段做了很多害人的事,假如我和樓心月之間你一定要懷疑一個的話,當然是懷疑我。”

“我沒有這個意思,你不要自己想當然好麼?”南映庭皺了皺眉,“知道你身份的不多,但是也不止幾個人,你不是非要懷疑心月不可,而且,我們根本沒有告訴她你的真實身份過。”

“我這邊都是跟着我和穆出生入死的人,他們忠心耿耿,更沒可能向外人出賣我。樓心月跟你們關係都那麼近,不是沒有機會知道。而且,把我的身份捅出來,想來想去,最大的獲利者就是她不是麼?”

“何以見得?也有可能是獨孤飛想給我添麻煩。”南映庭眉頭糾結得更厲害,似乎對姿姿偏執的懷疑已經感到不耐。

“不排除他們是合作的,那麼透露我身份的必然是樓心月,你是新皇,我是作惡多端的舊國餘孽,我的身份被越多的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的可能性就越小,樓心月取代我的可能性就越高。她求的,不就是取代我在你身邊麼?說不定到時候羣情激憤,上諫你燒死我這個妖女也有可能。你說她良善,我是決計不信的,從她那次掉下樓的時候我就不信。”南映庭態度越不耐,姿姿便越加覺得疲累,口氣也漸漸地不好。

話裡隱隱的譏誚涼薄讓南映庭有些鬱郁,接着眉頭皺的更深,“那個時候你就開始懷疑她?”

“我猜她一定對你說是我暗中推她下去的,或者我說要拉她但是沒有拉。”姿姿略微嘲諷地一笑。這可不就是那些爭風吃醋的女人之間喜歡上演的戲碼麼?她這個活了四十多年的人難道這點閱歷都沒有?

四十多年呢,比南映庭的母親還老。她忽然覺得有些滄桑,轉而又想,自己一個婆婆年紀的人,跟一個小年輕討論他根本就不信的問題,是有多沒意義。

呵,純真的初戀哪!她這個滿腹心機的人哪能比得?

南映庭這邊卻是低眉沉思,他想起來,樓心月確實說了相關的話。撫了撫額,他有些頭疼,這兩個人都在他面前斥責對方,他到底該怎麼做?

他這邊正想着,姿姿卻叫了馬車停下,起身便要鑽出馬車。南映庭連忙伸手拉住她,“你做什麼?”眉頭皺着,語氣也不好。

她剛遇刺,局勢未明,就這樣隨隨便便離開,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這個時候鬧什麼脾氣?

“出去走走。”姿姿冷淡答道,略一使力,甩開他的手,跳下馬車。

“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南映庭跟着跳下,復又拉着她,輕斥着,“你別使氣。”

被他斥責,姿姿越加覺得委屈難受,面色更冷,打了一個雪衣樓的暗號,便有兩個影衛過來領命。

“看吧,有人保護我,無需你操心。”姿姿冷冷說着,負氣地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南映庭面色鐵青地站了一會兒,也冷冷地道了一聲回去,鑽進了馬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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