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天下
爲了儘快趕到白楚,蘭國的數十萬軍隊前後分成了兩撥。
第一撥由弦月帶領,主要是她從鳳國帶來的五萬女將,走在前頭,蘭國的十萬軍隊沿途徵集運送軍糧,由程強率領,跟在身後。
程強是蘭國的大將,領軍已有數十年之久,爲人公正,而且沉穩,擅長用兵,這些年來打了不少勝仗,深得將士愛戴,這次的十萬軍隊,不少是以前跟着他徵南走北的,對於這個人,弦月還是十分放心的。
乾寧二十一年正月二十,弦月一行趕了大半個月的路,終於來到了黑風嶺。
黑風嶺位於白楚和燕國的交界處,是前往白楚的必經之路,雖說是黑風嶺,但是這個地方的地勢卻並不是很陡峭,尤其是正中的山坡上,茂密的樹叢中間,有一大片的空地。
時值傍晚,白天悄悄推去,黑夜漸漸來臨。
寒冬尚未退去,夜裡的山風掛在臉上,冷溼的空氣迎面而來,那一張張嬌俏的臉蛋紅撲撲的,不過比起蘭國,這裡的空氣雖然潮溼,還是要溫和許多。
一行人迅速紮好營帳,黑風嶺內,四處燃燒的篝火,前所未有的熱鬧。
一路風塵,大家的精神卻都很好,看不出絲毫的倦怠,這不剛忙完手頭的事情,才歇下來,大家就坐在一起說說笑笑了,顯的興奮異常。
“依藍姐姐,我們好久都沒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聊天了。”
剛吃飽了飯,芽兒手上拿着自己特製的梅子,吃的津津有味。
“是呀。”
綠珠點頭附和。
這幾個月她們幾個人一直跟在公主的身邊,各自忙着她安排的事情,公主不放鬆,她們也不敢有一絲懈怠,自從公主到了蘭國之後,她們再沒有像以前那樣聚在一起了,不要說一個月一次,她們已經連着三四個月沒和以前的好姐妹聊天了。
現在大家坐在一起,雖然風吹在身上有些冷,可心裡卻說不出的安靜閒適。
“公主呢?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我們大家坐在一起說會話吧。”
芽兒邊說邊舔了舔手指,這樣的提議,其餘的人自然是贊同的。
雖說上下有別,但弦月不是那種會仗着身份端架子的人,這些日子以來,大家吃住都是在一起的,對她們來說,弦月是可以讓人敬重卻又不會讓她們覺得拘束的人。
“公主和大人還有綠衣現在營帳,說不定有要事商量呢,我們這樣貿然去,會不會打擾到她們?”
月影望着弦月所在的營帳,公主剛吃了晚飯就叫大人和綠衣進了營帳,肯定是有事情要問。
“沒事了,芽兒,你先去問問,要是公主真有急事,你就別打擾了,要事沒什麼事,再讓公主過來。”
“按照這個速度,還有多久才能到鄴城?”
營帳內,弦月背靠着椅子,雙腿放在案臺上,伸了個懶腰。
這樣正經的問題,被她用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問出口,絲毫不讓人覺得厭惡。
“如果不出任何意外,再過十天左右,就可以到達鄴城。”
弦月點了點頭,微仰着頭,閉上了眼睛,雙手輕握成拳,放在膝蓋上:“哥哥呢,那邊有消息了嗎?”
綠衣弓着身子,垂下了腦袋,微垂着的眸閃過幾分慌張:“殿下的身子還是和以前一樣,並不是很好,宮裡有御醫照顧,朝堂有白大人和王將軍,公主不必擔心。”
弦月輕輕的嗯了一聲,揉了揉眉心,沒有說話,如果此刻的她是睜眼看着綠衣的,或許就能察覺到異樣,但是沒有,白娉婷和絃月都沒有,她們兩個都自信綠衣的忠誠,但是卻都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善意的謊言,正是因爲對弦月忠心耿耿,她有是個顧全大局的人,所以這個時候,知道什麼該說,什麼是萬萬都不能說的。
“公主。”
這邊幾個人話還沒說完,芽兒就已經掀開簾子,一臉興奮的走到弦月跟前。
“芽兒,沒看到公主和我們商量事情嗎?沒一點規矩。”
綠衣輕聲斥責,芽兒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
弦月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望着尷尬的芽兒,輕笑了一聲:“芽兒聽到了怕什麼?”
芽兒聽絃月這樣說,開心的笑出了聲,使勁的點頭:“無論聽到什麼,只要公主不讓我說,我都不會告訴別人的。”
弦月站了起來,走到芽兒身邊,揉了揉她的腦袋,故意將她的髮絲弄亂:“找我什麼事?”
“公主,這幾個月我和依藍姐姐她們一直都跟在你身邊,綠衣姐姐和大人還有很多其她的姐妹呆在西城的軍營,這些日子一直都在趕路,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我們想說在一起聚聚,她們讓我來問問公主去不去。”
弦月笑着鬆手,拍了拍芽兒的肩膀:“好啊,我剛覺得無聊呢。”
芽兒一喜,笑的越發開心,眉眼彎彎。
“娉婷姐姐,綠衣,我們一起出去吧。”
綠珠依藍看着和芽兒一同出來的弦月,高興的站了起來:“公主。”
弦月笑着對她們招了招手,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大家圍成一個圈。
這個地方雖然大,不過隨行有五萬人,自然是坐不下去的,而且這個地方還是在白楚和燕國的交界處,出征在外,凡事必須小心戒備,月影等人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並沒有另外通知其他的人,只是在場的幾十個人坐在一起。
百餘人圍繞着正中的篝火坐下,沒有香噴噴的烤肉,這個時候,自然不能像上次那樣大口的喝着酒,大家只是靜靜的坐在一起,看着坐在正中的弦月,偶爾有幾個調皮的,背靠着背坐在一起,打打鬧鬧,並沒有發出很大的聲音。
“想和我說些什麼?”
弦月盤着雙腿,雙手放在腿上,視線在圍繞着自己身邊的那些人轉了一圈,笑着問道。
大家看着弦月,臉上是濃濃的笑意,卻沒有人開口。
夜裡,四周靜悄悄的,甚至可以聽到站在山坡上守崗的女兵來回走動的腳步聲。
弦月單手託着下巴,她能明白她們的心情,就和自己的一樣,很多時候,以爲自己會有很多話可說的,但事實上,真的一起了,千言萬語,卻不知該怎麼訴說呢?他們大概就是如此吧,對自己的感情,讓她們想要和自己呆在一起,就算只是這樣靜靜的在一起坐着,對彼此來說,也是美好的吧。
“公主,到了鄴城之後就會打仗嗎?”
月影輕聲問道,這樣的話題,對她們來說,並不凝重,弦月甚至能感覺得到,不少人的臉上流露出了興奮的神情。
她們或許吃過戰爭的苦頭,但是十多年的苦苦訓練,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夠和她一起征戰沙場。
“不知道。”
弦月拍了拍手:“到了鄴城之後最關鍵的就是好好休息。”
弦月邊說邊伸了個懶腰:“還有十多天才能到白楚的鄴城,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你們不累嗎?”
綠珠搖了搖頭:“我做夢都希望有這樣一天,跟着公主一起。”
“對呀,公主可是我的偶像呢。”
坐在弦月身邊的芽兒移了移身子,坐在弦月的身後:“要不要打仗,我都無所謂了,只要能和公主還有姐姐們在一起,那就足夠了。”
芽兒的臉上揚着幸福的笑容望着大家,小小的她可沒有那麼打的野心,其餘的人也是一樣,雖說學有所用,但是像以前那樣安寧的生活,是她們一直渴求的,現在還能和她們敬佩的公主一起,無論怎麼樣都好。
“公主是不是在擔心些什麼?”
白娉婷看着弦月問道,自公主離開蘭國之後,就一直覺得她心神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麼。
弦月自己還沒開口,芽兒突然轉身,看着弦月,其餘的人也齊齊將視線轉移到弦月身上,在她們看來,白娉婷心細,問出這樣的問題,必定事出有因。
弦月伸手一把將芽兒摟進懷中:“有你們在身後支持着我,在身邊保護着我,我擔心什麼?”
她挑眉,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嘴角上揚,意氣風發,看不出丁點的擔憂。
“有你們在,什麼事是我不能解決的?”
弦月邊說邊站了起來,藉着燃燒的篝火,遙望着黑風嶺四周光禿禿的樹枝。
在她們看來,她現在最最憂心的是和軒轅之間的戰爭,沒有人會明白,她心裡天人般的掙扎和剜心般的疼痛,就算拼盡了全部的力量,她們也解決不了。
正月二十一,寅時。
這一天和往常沒有任何的不同,山坡的正中,篝火燃燒,四周還是黑漆漆的一片,光禿禿的樹枝,藉着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靜的讓人心驚,黑風嶺忽然傳出兵器打鬥的聲音,清脆的撞擊聲之後,整個黑風嶺完全熱鬧了起來。
寂靜的營帳也開始熱鬧了起來,弦月聽到聲音,立馬就從牀上坐了起來,拿起外衣,直接披在身上,剛走到門口,便有人撞了上來,跪在地上:“公主,黑風嶺被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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