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距弦月帶來的那些女子軍所在的西郊,有一段距離,若是乘馬車慢行,至少要四個多時辰的時間,弦月和白娉婷二人從西城門出發,騎着挑選的上等白馬,弦月行走在前邊,白色的駿馬,白色的身影,像是閃電一般,劃破漆黑的夜晚。
白娉婷跟在身後,今晚的月色極好,星辰璀璨明亮,她盯着弦月,卻覺得自己的視線已經跟不上前方叢林中那抹白色的身影,纖弱的身影融進黑夜,就和天上的明月一般,清冷而又孤寂,瀰漫着淡淡的悲傷,白娉婷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條,勒緊馬繮,唯恐跟丟了弦月發生了什麼事,牢牢的跟在身後。
兩邊,是枝葉繁茂的樹木,柔軟的枝椏低垂,偶爾會打在頭上,卻一點也不能妨礙腳下駿馬的步伐,正中的道路也是極爲平坦的。
“娉婷姐姐,好舒服啊。”
弦月轉身看着奮力猛追的白娉婷,愉悅的笑出了聲,夜裡的山林是十分安靜的,山谷間的風吹在臉上,涼快舒暢,她的笑聲也隨着風一同飄散到山林的每一個角落,馬兒還在快速前行,跨坐在馬上的弦月,雙手張開,像是展翅的鳥兒,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耳畔是呼呼的風聲,披散在肩上的髮絲隨風舞動,打在臉上,藉着風力,像是冰雹一般,有些許刺痛感,素白的衣裳凌空飛舞,簌簌作響,風從身邊吹過,好像能捲走一切的煩惱,整個人好像飛起來了一般,自由自在的,就像是這夜間山裡的風,無拘無束。
她喜歡這種感覺,以前在梨花山的時候,傍晚時分,若是無聊,她就會從高出的高坡一路衝下去,整個身體放空,像是脫線的風箏,在空中飛翔。
“蘭公子,我愛你。”
弦月雙手做喇叭狀,高喊出生,嘹亮的聲音直震到人的心裡,像是要藉着這夜裡的風,傳到雪蘭殿那個人的耳中。
“公主。”
白娉婷大叫了一聲,伴隨着弦月聲音一起的,還有她溫柔的請笑聲,間或夾雜着幾分羨慕。
敢愛敢恨,快意恩仇,卻不知這只是她的想法而已。
“娉婷姐姐,你也試試。”
話音放落,弦月已經替她喊出了聲:“白娉婷愛鳳久瀾,一生一世。”
“公主。”
白娉婷嬌嗔了一聲,眼神本能的四處瞟了眼,夜裡的風吹在臉上,她整個人,尤其是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火燒了一般,雖然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四處又沒有人,可被弦月這樣大聲宣告出來,還是會覺得羞澀,羞澀的同時,卻又覺得暢快,彷彿鬆了口氣,坦然了許多,渾身的買個毛孔都舒張開了來。
“怕什麼。”
能將心底的秘密公諸於衆,那也是一種幸福,想到蘭裔軒,忍不住就會想到鳳久瀾,弦月的心不由的又是一抽,她笑了笑,繼續道了聲:“好爽啊!”
習慣了,都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獨自面對,一個人獨自承擔,就算是天塌下來,她一個人,也能撐得起。
因爲弦月的快行,原本四個多時辰的路程,只用了兩個時辰不到些,站在遠處高坡上眺望,四處篝火燃燒,匯聚成一條長長的火龍,素白的帳篷,在月光的映襯下,染上了一層清冷的光輝,巳時將過,操練了一天的將士們原本應該已經歇下,可正中的大片空地上,那裡的篝火燃燒的正旺,火光沖天,映照了那一整片天地,遠遠的,還能聽到那一陣陣的歡聲笑語,十分的熱鬧。
“娉婷姐姐,我們還來對時辰了。”
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含在口中,悠長而又尖銳的口哨聲響徹九霄,白娉婷看着弦月,點了點頭。
爲了培養團隊感情,依照慣例,每月的一天,她們就會像現在這樣聚在一起,相互間說說話,期間也會有自行助興的節目,正因爲如此,這羣劫後重生的人相信彼此,感情和睦要好。
底下的人聽到聲音,齊齊起身轉過頭,看向弦月這邊,弦月依舊騎在馬背上,素衣墨發,髮絲飛揚,朝着那些人揮了揮手,那些人頓時歡呼成一片,扔下手上的東西,已經有人朝着這邊這個方向跑了過來。
“愣着幹什麼?”
弦月擡腳踢了踢白娉婷的馬,白娉婷尖叫了一聲,捉住馬繮,策馬前行,弦月笑着,跟在了身後。
“公主,大人,你們怎麼會來?”
弦月和白娉婷剛下馬背,就已經被那些衝上來的人重重包圍住,和上次在鳳國看到素顏女娘子不同,今晚的她們穿的五顏六色,描繪精緻的眉,臉上上了淡淡的裝,嘴脣水潤而有嫣紅,比起上次的蓬勃朝氣,多了幾分嬌媚的女人味。
她們依舊叫着弦月公主,那是她們會用鮮血和生命捍衛的人,她們尊稱白娉婷爲大人,那是僅次於弦月的存在。
“依藍,什麼時候這麼有女人味了?”
弦月走到一粉衣女子身前,單手勾住她的下巴,眉眼輕佻,在發現她臉上的羞意後,大笑出聲。
“公主,依藍她思春了。”
旁邊一女子笑着插話道,弦月點了點頭,鬆開勾住依藍的手指,笑的越發開懷。
“綠珠,你自己纔想嫁人吧,說,你枕頭下的那玉簪是哪個男人送給你的。”
“那就是都思春了,說,看上誰了,我也好把人搶來替你們把事情給辦了。”
弦月一臉的天真好奇,其餘的女子也是開懷大笑。
“誰說我嫁了,公主去哪裡,我們就跟着去哪裡了。”
綠珠不服氣,撅着嘴,略有些稚嫩的嗓,說話的口吻卻是說不出的認真。
“對,那些臭男人,沒一個比得上我們公主的。”
“殿下和駙馬除外。”
一羣人圍在一起說說笑笑了一陣,白娉婷只是靜靜站在一旁,臉上帶着笑容,看着弦月與那些人玩笑親近。
人羣中一綠衣女子走到弦月跟前,比起弦月稍長一些,長相只能算得上清秀,卻給人覺得成熟而又穩重:“公主晚上怎麼會來?”
“每次見到綠衣,你都是穿着這一套。”
白娉婷看着綠衣淡淡道,她們兩個的性格比較像,都是成熟穩重型的,而其餘的人,雖然和她們年齡相差無幾,大多都是些愛玩愛鬧的個性,若是湊到一起,必定就會像今晚這樣,歡聲笑語一片。
“怎麼?不歡迎?”
弦月挑眉,已經有人爲她讓開了道路。
“不是,綠衣只是覺得,公主若是提前告訴我們,我們也能好好準備。”
“我是想給綠衣一個驚喜了,有沒有被驚到,見到我是不是很開心?”
弦月湊到綠衣跟前,清亮的眸光,星光閃閃,綠衣擡頭,眼神微閃,盯着弦月,怔怔的愣住,弦月被她的樣子逗樂,拍了拍她的肩膀:“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好吃好喝的都給我送上來,我一天沒吃,都快餓死了。”
弦月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剛纔被風一吹,她身上的衣服徹底幹了,她的狼狽,那些人絕對看不到。
“駙馬難道沒給公主準備吃的嗎?皇宮的那些御廚做什麼用的?太不像話了。”
依藍皺着眉頭,尖細的嗓音險些將人的耳膜刺破。
弦月將食指放在脣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其餘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將視線落在正中得弦月身上,弦月挑眉,眼角掃過四周,寂靜無聲的夜裡忽然發出她狂肆的笑聲,她手指着依藍,笑的前俯後仰,最後直接蹲在地上,半天沒有起來。
大家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蹲在地上,笑的雙肩發顫的弦月,心裡卻是一頭的霧水,很是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那麼好笑啊,讓公主這麼開心。
過了好半天,弦月的笑聲慢慢的止住,卻依舊還是保持着原來的動作,蹲在地上沒有起身。
“公主,你怎麼了?”
白娉婷越過人羣,走到弦月跟前,蹲下,拍了拍弦月的肩膀,輕叫了一聲:“公主。”
第一聲,沒反應,她連續又叫了幾聲,弦月突然擡頭,看着白娉婷,湊到她眼前,捂着肚子,繼續笑出了聲:“娉婷姐姐,肚子笑抽筋了。”
雙眸清澈明亮,直直的盯着白娉婷,嘴巴憋氣,眼圈卻微微的有些紅,像是哭過了一般,說不出的可憐委屈,其餘的人見她那模樣,愣了片刻,也跟着大笑出聲。
弦月伸手擦掉眼角的眼淚,捂着肚子又繼續笑了幾聲:“眼淚都笑出來了。”
“公主。”
白娉婷臉上也是淡淡的微笑,蹲下身子,輕輕的替弦月揉着肚子。
“大人,這事情應該交給駙馬來做纔對。”
嬌俏的依藍捂着嘴笑道,其餘的人也跟着道是。
“依藍,你要是不說話還能湊合,開口就是河東獅吼,你的裝扮和說話的聲音太不協調,逗死我了。”
“公主。”
白娉婷轉過身,看着身後那一羣愛鬧的年輕姑娘,微沉下臉,那些人頓時消聲。
“沒聽到公主說什麼嗎?一整天沒吃飯了,有什麼好吃好喝的,還不給公主送上來。”
弦月突然跳了起來,低頭看着白娉婷:“娉婷姐姐,我好了。”
轉身看相那一羣年輕的姑娘們:“今晚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