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爭執內鬥,無休無止的翁家人,發覺了往日的搖錢樹,翁四小姐到了家中,已是許久之後了。
平心而論,他們對這個曾經的家中掌舵人的感情,可謂是又愛又恨,愛的乃是她給家中又帶來的活力和希望也讓他們可以恣意揮霍,毫無顧忌,恨得的是,他同老祖宗一起,將所有掌權者都打入了無底的深淵。
慾望與對權力的渴望,都匯聚成了一種奇異的情緒,便是連自家血脈相連的親眷都不可免俗。
首先見到翁四小姐的是二房的兩位公子哥兒,他們看到妹妹的第一眼,並沒有任何喜悅,只是充滿了憤怒。
對他們來說,因爲翁四小姐,這段時間,他們在翁家受盡了白眼,也因爲翁四小姐,他們往日裡的衣食住行,變得舉步維艱。
吃穿用度,一應被削減,乃至於沒有。
他們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難了。
往日裡,他們便是去秦樓楚館都賒賬,店家可都不敢和他們說三道四,他們現在去個酒樓喝酒都要與店家斤斤計較。
曾經看在“他們翁家”的金面上,那些店家何嘗敢爲難兩位大少爺。
只是今時已經不同往日了。
所以,他們一見到翁四小姐便鬧將了起來,頓時整個府邸轟動了,到處都是看熱鬧的翁家人,都對着庭院之中的三人指指點點,彷彿是看跳樑小醜一般。
那兩個兄長真的毫不留情,見得有人看着更是起了性子,破口大罵不說,屎尿屁說得無比從容,便是市井裡的流氓地痞,恐怕都不及他們二人下三濫。
而翁珠凝卻淡然地看着兩個兄長撒潑。
而後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且與老祖宗上香,上完香,我便走。”
只是兩個公子哥兒攔在他的面前,一臉的刻薄模樣,他們見得是翁四小姐尚有餘力穿着華貴,便起了心思,他們雖是對她恨之入骨,但又捨不得往日的錦衣玉食。
他們心知肚明,這翁家可算是完了。
而且因爲翁四小姐的緣故,他們是活在翁家的最底層,便是連分潤都分不到多少,想要過回往日的生活,非要依靠這個妹妹不可。
言談雖是色厲內荏,但卻終究板着臉,不放人離去。
他們知道這個妹妹雖然看上去鐵血非凡,但到底還是顧念親情的。
只要他們不做太過出格的事情,妹妹便會替他們擦屁股。
這是個好掌握,好控制的角色。
便一如從前,兩個人那般奚落,那般折磨她,翁小姐仍舊是視他們爲兄長一般。
可這一次,他們卻打錯了算盤。
當他們擋在翁小姐的跟前。
翁小姐只是淡淡地對身邊簇擁着的少年們說道。
“且動手,留活口。”
那些看上去本來人畜無害的少年似是得到了指令的豺狼,頓時撲了上去,而後衝着那兩個公子哥一頓拳打腳踢。
這些少年是陳閒麾下的冥人,被陳閒所救之後,吃飯管飽,力氣十足,而且因爲曾和謝敬練習武藝,雖是三招兩式但卻招招直攻要害。那兩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少爺人家如何是他們的動手,立馬便被打得哭爹叫娘。
而翁小姐只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直到最後,她跨過那些畏之如寒蟬的家人,鄭重其事地衝着老祖宗三叩首,方纔領着人揚長而去。
有人見得翁小姐尚有權勢,而且這般肆無忌憚,顯然已是有了靠山,很想追上去一探究竟,但終究沒有人敢當這個出頭鳥。
人家的親哥哥現在就躺在地上進氣多,出氣少,你們還有比他們和翁小姐關係更好的嗎?
……
“商賈之家。”陳閒嘆息了一聲。
翁小姐反倒是笑意盈盈。
“翁家的事兒怎麼樣,和妾身沒什麼關係,少了這個掛礙,或許還能更好地替少東家辦事。”她生性豁達,往日裡爲翁家人所牽連,到現在也無法施展拳腳。
如今去了藩籬,便似是出閘的猛虎,便是下了山一發不可收拾。
陳閒卻淡淡地說道:“你此去江浙福建一帶做事,應當也不容易罷?”
翁小姐笑容一窒,只是面容尷尬而後說道:“到底還是將事情辦了。”
“你的身份特殊,而且你是女兒身,那兒的官員與商賈不將你當回事,情有可原。”
陳閒早已從手下那兒聽聞了翁小姐的際遇,雖是替這位手下扼腕,也不由得多了幾分迷思,其實他很是不喜如今橫行於大明的理學禮教,對於他這個現代人而言,這幾乎不可理解,但想要改變這個現實,卻並非是他一個海盜頭子可以作爲的。
翁小姐抵達泉州之後,在泉漳二地來回走動,她本想仗着在此地的人脈,拜訪左右的大商賈,但卻吃了閉門羹,究其原因,便在於如今的她背後沒了老祖宗撐腰,勢單力薄,本身大家都是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才和翁小姐做生意,如今的翁家敗落。
大夥兒對翁小姐的到來毫無興趣。
除了幾個消息靈通,又好色如命的賊老頭,起了些許將這位如花似玉的美嬌娘納入房中的心思之外。
大都不怎麼在意這個女子的拜帖。
好在翁小姐爲人玲瓏,既然這些大商賈不見她的面,索性她便將玻璃的樣品分成小半,而後送到各家商戶的門口,而自己在當地的百姓之中搭建戲臺,按照陳閒的吩咐,招來了當地的戲班子。
閩南一帶文化特殊,自有歌仔戲之類的戲碼橋段,而陳閒所編纂的便是如此,於是乎,這玻璃的來歷便被吹得玄之又玄。
而翁小姐也知道,既然你們不喜歡見客,那她便也不伺候,轉頭去了江浙一帶,江浙一帶世家盤踞,這裡也都是港口,不時會有各種商品流入此地,而佛郎機來的舶來品亦是如此。
對於這種玻璃大部分商人都很是喜歡,畢竟這東西就能在各地的市場賣出高價,曾經一面佛郎機人傳來的玻璃鏡子,便值五百兩的真金白銀,而且還有價無市。
而翁小姐送上拜帖之後,很快便有人前來接洽。
商人是這個時代最爲靈通的耳目。
只有異乎尋常的嗅覺,才能在這個官府不斷掠奪,又不爲人所重視的名利場之中,佔得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