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人出現在陳閒面前的時候,他也才確認下來,確實有一股可以被稱作是野心家的組織正在幕後操縱着局勢。
而且陳閒隱隱約約覺得,這些人和那場怪異遭遇裡的八張面具,恐怕有說不出的聯繫。
那秀士看來對陳閒的敵意,似乎並不意外,只是笑了笑說道:“果真如此,那便算是我打攪了,告辭。”說罷,倒也是頗爲瀟灑地往屋外走去。
陳閒嘆了口氣,目送他離去,倒也沒有橫加干涉。
孤身犯險之人必有他自己的依仗,陳閒可不想逼得別人狗急跳牆,到時候,吃虧的反而只會是自己。
他有幾分疲憊,低聲吩咐了幾句已是回了屋,距離抵達杭州亦或是轉向別處,都還有些許時日,現在的他,還需要面對的是另一個爛攤子。
那便是安家送給他的這份大禮。
……
此時,距離濠鏡不遠的海上,葡萄牙人正氣勢洶洶的抵達這裡,相對於大明水師和三災海盜團,他們算是遠道而來。
之前負責攻略大明的人手,辦事不利,接連在戰爭之中損失了屯門和濠鏡兩大根據地,讓在滿刺加的總督極爲光火,以至於連在印度洋上游曳的艦隊都被迫抵達了這裡替那幾個丟人玩意兒擦屁股。
葡萄牙人的艦隊在海上同樣所向披靡,幾無敗績。
雖然比不上西班牙的無敵艦隊,但高素質的海軍,與堅船利炮,至少不是這些海盜可以比擬的。
但不僅是在陰謀算計之下被人戲耍,便是在硬碰硬上,他們都吃了大虧,這一點簡直不可思議。
甚至有些人覺得着東方便是魔鬼之地,上帝的榮光無法灑到這裡,故而上帝的選民在這裡陰溝裡翻船也是不稀奇的事情。
這次的艦隊指揮乃是戈丁霍,此時的他看着面前來自濠鏡的客人,眼底倒是充滿了意外。
“是費雷拉神父,您的父親……”
一個身材有幾分渾圓的年輕神父揭開了自己的斗篷帽子,露出一張尚算英俊的臉蛋來,他阻止了船長的話語,只是淡淡地說:“尊敬的戈丁霍船長,在神明的事業之下,我的父親那淺薄的名字,根本不值一提,我們只是神的僕人,爲的乃是替神掃清道路罷了。”
“是,我沒有想到還能在這裡見到你,我滿以爲,那些野蠻的大明人早已把你們……哎,以爲早已殉道,見到你可是太好了。”
他的言語之中多有欣喜,在這裡見到神明的使者,那可是比什麼事情都要來得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這說明,連日的爭鬥雖是處於下風,但神尚未拋棄他們。
他們在這一場大戰之中,尚且有獲勝的可能!
“大明人是一羣不通禮儀,不知信仰爲何物的野獸,這羣海盜更是如此,只不過,他們看我們懂得技術,要我們替他們製造槍炮,便沒有殺了我們。”
戈丁霍船長露出了理解的表情,他也知道這些海盜極爲嗜血,看着費雷拉教父的陰鬱的神色也是明白了大半他的苦楚。
他嘆了口氣,低聲說道:“神父,你吃苦了。”
費雷拉神父卻搖了搖頭,眼底露出了堅毅的目光,他低聲說道:“今夜我冒死抵達您的船上,便是爲了化身成您的一盞明燈,讓我葡萄牙的光芒照遍整個濠鏡。”
“神父……你的意思是。”戈丁霍的臉色一變,已知道這位神父意有所指。
費雷拉神父點了點頭,他露出身上的傷痕,皮開肉綻,叫人觸目驚心。
“我是神的使者,應當引導神的子民宣播神的教義,如今這些海盜爲非作歹,爲了給你們引路,我九死一生,溜出了濠鏡,
便是爲了將你們帶入這片土地,爲此哪怕迴歸主的懷抱,我也在所不惜。”
戈丁霍眼底盡是動容。
在葡萄牙人的眼裡,神父乃是最爲榮耀,最爲叫人憧憬的職業,而這些甘冒奇險到達各地傳教的傳教士更是勇氣過人之輩。
這些神明的僕人性格堅毅,比之最勇猛的勇士都忠誠萬分,面對敵人的誘惑亦是不改其色。
神明的僕人是不會說謊和欺騙的!
而且他們永遠庇護着葡萄牙人。
這位費雷拉神父,他早些曾與他的牧首父親有一面之緣,他原本還覺得這位神父有些靠不住,但當他慷慨激昂地說出那一番話的時候,戈丁霍相信了!這是神的選民才能說出來的話語,也只有這樣震動人心的言談,讓他知道這位神父所言非虛!
“我和我的同伴們,在島上已經見過了他們的首領,同樣看到了不少他們的佈置和機關,可以說,對於濠鏡的防禦,我們已是瞭解的七七八八了。
只要在我的帶領之下,你們必然可以繞開八成以上的防禦網,直接進攻對方的軟肋,到時候,拿下濠鏡便指日可待了。”費雷拉神父趁熱打鐵,說出了戈丁霍最是想要聽到的話語。
“上帝保佑!光是神父您的這些話便挽回了不知道多少,我方士兵的性命,如此一來,大明水師便要跌個大跟頭了!
我們定會替你們討回公道,洗刷你們在濠鏡島上所受的屈辱!”
費雷拉神父臉上似乎也升騰起了仇恨的火焰,他低聲說道:“不過,如今我貿然出來,已是冒着被發覺的危險,若是他們知道了我到了你們的船上,恐怕會引起他們的警惕,好在我先將他們的防禦工事畫了下來,你們妥善收好,到時候,以此爲指南,務必一舉成功,我與教堂的同伴們會在裡頭替你們祈禱。
必要時候,我們也會作爲內應,你們且放心便是!”
戈丁霍看着費雷拉神父不禁有幾分熱淚盈眶,這麼多日子以來,被大明水師追打的苦惱一一浮上了心頭,到了今日,他們也終於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看到了女神在朝着他們招手。
他顫抖着雙手接過了費雷拉神父遞來的地圖。
看到神父戴上了亞麻布製成的破敗兜帽,踏上了小船,而後緩緩離開了他們的艦艇。
原本複雜的神色卻忽然一收,望向遠處燈火熄滅的濠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後攤開手中的地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