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8章
福瑞豐往年在本地收購大米的規模有限，也並非傳統的糧商，在占城民間沒有長期運作的收購渠道。但賈掌櫃知道今年占城國糧食豐收，必定會有大量稻米涌入糧食市場，頭頓港的幾家米行多半會壓價收購，只要福瑞豐出價稍稍高出一點，完成收購任務應該不成問題。
賈掌櫃的判斷很準確，採取的措施也行之有效，來到頭頓港糶米的占城農戶，很難不注意到三號碼頭上豎起的巨大廣告。即便不識字的人，見到之後也必定會對此感到好奇，稍加打聽就會明白這廣告的含義。
運米的小船靠岸之後，農戶們也沒空歇息，趕緊便分頭去打聽頭頓港各家米行的收購價。
相較於田間收購價，頭頓港這邊的價錢的確高出一些，但也只有大約一成上下，這微小的差距着實很難讓農戶們感到滿意。
畢竟把糧食從田間地頭運到船上，再大老遠地運來頭頓港，賣掉之後還要替米行卸貨，這麼辛苦僅僅只是多了一成收入，實在不太划算。
近一點的地方還好說，有些從大老遠趕來頭頓港糶米的農戶，算上來回途中的消耗，跟他們在本地把米賣掉相差無幾了，甚至還有倒貼路費的風險。
“掌櫃，我們是從芹苴來的，單程都是四五百里水路，您行行好，價高一點，就當是打賞我們一點路費吧！”
坐在櫃檯前的米行掌櫃眼皮都沒擡一下：“米價都貼在門外了，白字黑字，自己看清楚，願意賣就賣，不願賣就去別處，別在門口擋着！”
有人抱着一絲希望繼續勸道：“掌櫃，你家這米價跟占城鄉間差不多了，我們自己把米運過來，替你省了不少工夫，好歹也給些運費吧？”
也有人嚷嚷道：“這價賣了不划算，不如再等兩天看看！”
掌櫃冷笑一聲，慢慢放下手裡的茶杯，站起身道：“你們自己看看外邊碼頭上有多少運米船，看清楚！你們不賣，多的是人想賣！再多過幾天，各處的米都到了這邊，米價只會跌，不會漲！”
是啊，收購稻米的米行就這麼幾家，想賣米的農戶卻成千上萬。等更多的米彙集到頭頓港，米價怎麼可能往上漲？
不甘心的農戶們離開這家米行，試圖在這裡找到某家宅心仁厚，願意出個公道價錢的米商。但問題是頭頓港這些米行米商幾乎全是來自海漢，收購價是各家早就議定的，哪可能爲這些占城農戶再作更改。
但近乎絕望的時候，他們還是聽到了一個好消息。
“福瑞豐今年收米了，價錢比別家米行要高兩成！”
聽聞這個消息的農戶連忙打聽：“福瑞豐在哪兒收啊？”
“喏，那邊碼頭上立着個大招牌，看到了吧？就是那兒。”
於是農戶們趕緊去打探虛實。在詢問了幾家米行之後，他們現在已經不對頭頓港的米價抱有太多期望了，能多賣幾個錢就作數，總不能把這些米再原封原樣地運回家。
三號碼頭上早已經聚集了許多聞訊而來的農戶，對他們來說，好消息是傳聞屬實，福瑞豐的收購價的確要比別家高了兩成。
但壞消息是，福瑞豐現在只收精米，有多少要多少，但市面上最常見的稻穀、糙米都一律不要。
碼頭上已經佈置好了驗米、稱重的工具，賣完立刻現場結賬。賣米的農戶可以自行選擇結算的方式，白花花的現銀和一摞摞整整齊齊的海漢紙鈔就放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彰顯了福瑞豐的財力。
絕大部分農戶自出生以來都沒見過這麼多的現錢，有心想靠近些看，但十幾名膀大腰圓的護衛隔在當間，不讓閒人靠近。他們手上攥着的齊眉棍，足以讓一些蠢蠢欲動的人保持理智了。
然而這還並非福瑞豐的全部手段。就在收購大米的場地背後，便是福瑞豐的商棧，凡是將精米出售給福瑞豐的農戶，都可以憑藉結算單據到商棧裡選購各種商品，全部享受九折優惠價。
而商棧的門口已經擺出了數個玻璃櫃臺，裡邊成列了足以讓人眼花繚亂的各種樣品。有小孩玩的玩具，各色花布衣料，好聞的香皂，亮閃閃的玻璃鏡，一劃就燃的火柴，各種鐵製廚具……一眼望去，至少有上百種之多。
還有平時捨不得買的捲菸和精釀酒，趁着有折扣的時候在福瑞豐的商棧買，可要比鄉下貨郎的售價便宜不少。而且這個時候身邊沒自家婆娘管着，不少人盤算着要借這個機會採購一些。
辛苦了一整年，好不容易到了收穫的時節，口袋裡有了進賬，總得想辦法犒勞一下自己。
“賣米的，到這邊把隊排好，先登記再驗貨稱重，當場結算，童叟無欺！”
意氣風發的賈掌櫃站到高處，拿着鐵皮喇叭一通吼。已經有按捺不住的農戶上前，把運來的米三下五除二賣掉，拿了現錢，就直接去後邊商棧大采購去了。
只要有人沉不住氣開了頭，自然也就會有人跟上。觀望？不存在的。過幾天運到頭頓港的米只會越來越多，到時候這福瑞豐還收不收購都難說，還是趁着能賣得起價的時候早些出手爲妙。
而他們前腳從賈掌櫃手裡拿到米錢，後腳就進到商棧，把米錢換成了各種海漢商品。這些錢在他們手上打了個轉，還沒等捂熱，就又回到福瑞豐兜裡了。
賈掌櫃看着排起了長隊的糶米農戶，臉上不由得浮現了得意的笑容。就算福瑞豐往年沒有大規模收購大米，但畢竟綜合實力擺在這裡，要切入這行買賣並不難。
而且他看準了農戶拿到現錢之後必然會有消費需求，並且針對這樣的需要推出了促銷活動，完成收購任務的同時又能賣貨，可謂是一舉兩得。
至於那些沒有將稻穀提前製作成精米的農戶，此時也發現今年的稻穀和糙米都賣不起價，當下也只能想辦法去附近尋找加工點，看看能不能以比較低的成本完成礱谷和碾米的環節，然後再嘗試賣個好價錢。
前面寫到收購軍糧的時候，想起了葉聖陶先生的《多收了三五斗》，這兩章算是一個小小的致敬吧
(本章完)